第九卷 机会 第一章 无令主任(下)(1 / 1)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新任记在文革时期与我的大哥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他是大学生分配的,我大哥是十四岁就在铁路上干临时工后转正的。本来不是一个阶层的,何况又有将近十岁的年龄差距。这样的两个人,本不该有交集。我的大哥自己没文化,特羡慕有文化的人。他人品好为人忠厚,是我们家人天生喜欢的那类人。他还没有官架子,时间一长,他就与大哥成了朋友。在相互交往中,两人越来越互相欣赏。他以学问和人品征服大哥,大哥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大哥以诚实守信憨厚纯朴打动他,时间越长,两个人就越了解,就成了莫逆之交。在文革中,他们的莫逆之交不但经受住了政治风暴的洗礼,还得以升华。
众所周知,中华民族在那场空前绝后的政治运动中,不但造就了世界民族之林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政治风暴,还在运动中造就了因观点不同、派别相对而引起的夫妻分离、父子对抗、兄弟反目等失去人性天理的不可思议诸多事件。就在这样的大气候下,他与大哥共同演绎了一起逆向事件。
当时,他是那个单位的记,大哥是一个车间的工长。文革风一进这个单位,大哥因年纪成了造反派,他因职务成了批斗对象。大哥虽然加入到了造反派的阵营,但对他的崇拜和佩服并没改变。当造反派开会研究揪斗谁时,大哥偷偷遛出去,把他带到单位大墙下,自己做人梯,把他送出了单位大院,使他逃过几死几生的血肉洗礼。文革后他恢复了工作,在三种人的调查中,他力挽狂澜,将大哥保了下来,没有被列入三种人名单。这种感情,用他的原话来描述,就是“莫逆而过命”的生死感情。
他早就知道我们家的一切情况。他接到调令并没有告诉大哥,而是先来个微服私访。也是赶巧,也是必然。他先组织一步来场部私访时,一进院,就被我发现了。出于职责,我就走出办公室迎了上去。“您好,是来这办事的吗?”“不是,我是遛弯的。”“大叔,我们这是办公区!”“噢!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说这院里不允许遛弯呗!”我很友好地笑着,没说话。他看我冲他友好的笑着不说话,也很友好的走向我:“我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和你们单位生产什么吗?”“噢!这个不保密,我叫×××,我们单位主产品是道碴石,副产品是老百姓能用的上的小碎石和土毛子,你要是想用的话,需要找场长批!”“噢!你叫什么名字?”“×××”我第一次说我的名字时他就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二次重复时惊讶转成了很诡异的笑。我没在意,他又问:“你在这个单位是管什么的?”“我是办公室的,管些杂事!”“比如象我这样癫皮脸进来遛弯的就归你管呗!”我笑了,点了一下头!他又问:“那我要是非要遛这个弯呢?你会把我抓起来吗?”我笑了:“不会,又没犯法,只算是参观!”“那领导不批评你?不扣你奖金?”“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参观,一直到你参观完离开!”“呦,你这个办法倒挺好的,不过,那样你不是很辛苦?”“没事的,我不干这个的嘛!”他真的就不肯走,真的就要参观参观,还不停的问这问那。没办法,他的年龄让你不好意思撵他,他的气质又使我打心里尊敬他,我就陪着他参观场部,并回答他的不涉密问题。其实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就是给他当了一把临时导游,只是那时还没有这个职业而已。
他在场部里遛达了能有四十分钟,再回到门卫室那儿,他问我去某地什么时候有火车。这个问题好回答,因为我们这儿一天也就两对火车在这里停。我看了一下时间,告诉他十分钟后就有车。他又问我十分钟他能赶到车站吗?时间确实有些紧,我问他肯否上车补票,他点头,于是我带他从场部的小门直接上了站台,一直把他送上车,还专门告诉列车员给他补票,而他在车上冲我挥手告别时,表情还是那诡异的笑。
第二天,我们单位发生了一件大事,原场长记被调走,新调来的场长记同时到位。在分局领导主持的见面会上,我才知道,新记就是昨天来过的那个人,原来人家是微服私访的,我却差点给撵走。见面会上我一直没敢抬头,直到分局领导让我给新场长记安排吃住等生活事宜时,我才不得不抬头与新场长记点头打招呼。
吃住都安排好了,我准备离开时,新记叫住我。因为昨天的事,我觉得很不自在,一直在回避新记,尽量减少与他呆在一起。可是,越是想回避,却事与愿违,偏偏新记在我如释重负,以为自己可以离开时,记偏偏开口叫我。记问我晚上有没有事情,在想尽快逃离的情况下,突然被问这个问题,我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就随口答说没有。我那时几乎每晚吃了饭都会到办公室干活,一是办公室的杂活多,白天没干的晚上干,省得攒到第二天事就挤一起了。二是整理档案,那些活需要一个人静下心来、有条不紊地才能干,而且不出错。新记问起,我就说没什么事。新记问我晚上能不能来他宿舍,陪他聊天。我这个人不会聊天,不习惯有事没事往领导身边凑,更不喜欢单独与领导在一起。可前面我已经说没事了,再改感觉不太好,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