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封血喉 五(一更)(1 / 2)
刘娥揪起她杂乱无章的发帘, 扯着她与自己对视, 表情严肃:“刘于心,你可曾记得本宫问过你的话?除了复仇, 你还想要做什么?”
“奴婢当然记得。”
“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到今天还找不到,就没机会再说了。”刘娥松开手,身体立正。在她身后, 还站着一名内侍。穿着砖瓦色的长衫,陌生又熟悉。
于心见此, 眼底一暗。
如果这一切都是刑润知的谋划,如果她那天有乖乖回答刑润知的问话,如果她没有把刑润之气走……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她为什么要纠结那些如果的事?
总把“如果”挂嘴边的人,是不可能变强的!
于心嘲弄地躬起嘴角:“皇后娘娘……我不会再说‘如果’了。”她慢慢蹲坐正,两手交叠,置于头顶,缓缓行了一个跪礼。
即使处境再狼狈, 即使被囚在牢笼,于心依然支撑着笔直的腰脊, 不肯有半点弯曲。仪态训练的影响已经潜移默化地存在她的身体中了, 而这就是郑尚仪教会她的,亦是她可以一生继承下去的--尚仪局的风骨。
“……”刘娥看着小姑娘的动作,心下几多感慨,动了动睫毛。
“皇后娘娘, 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找到了。”于心说着, 高高仰起头, 仰望刘娥的双目,“早前秋天的时候,我在宫中看到了漫天黄叶。看着它们,我突然想起了一位故去的朋友。”
“我和那位朋友第一次见面时,他对我说过,在我眼里平淡无奇的院子是一间印满知识的书厂,大千世界都收录在那儿,怎么可能只是一间平凡的小院呢?”忆起趣事,于心喋喋一笑,“后来呀我照猫画虎地对他说,王氏府的外面也不是只有一条马路,而是有全天下呢!”
“……”刘娥挑了挑眉,知道这姑娘还有后话。
没见娘娘有所表示,于心指了指自己的左胸:“于心斗胆问娘娘一个问题。娘娘认为这里面是什么?”
“一颗心。”刘娥答。
于心轻轻摇头,将双手交叠盖在心房上:“海纳百川,川纳百溪,而溪流始于最初的一滴时雨。对于心来说,这里面,是一滴雨。”
“哦?怎说”刘娥歪着头,小姑娘的话终于引出了她的好奇。
“时雨凝聚,下自成溪;溪水奔流,汇入江河;河水滔滔,涌入瀚海。于心觉得,‘这里’的成长就像水一样--由小变大,由窄变宽。
“娘娘您看呀,于心从一个只敢忍着挨打的小丫鬟,走到今日,斗胆在娘娘面前卖弄肚子里的墨水儿,岂不正合了雨水汇为溪流之象?
“所以这就是我找到的答案,娘娘。我想要望见时雨汇为海川的景象,想要去学习,想要锻炼这颗心。可以的话,也想去看一看真正的天下!”
可她现在的处境……
于心的眸色骤然见暗,“不知道这个答案能不能令皇后娘娘满意呢?”她问。
她还记得娘娘说的话:只要满意她的回答,便会重审爹爹的案子。
刘娥一动未动,透过狱牢内昏暗的灯火,凤熠的慧目逡巡在刘于心身上。良久过后,她的唇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欣慰,轻叹一气道:“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的。”
她围着于心转了几步,手指“哒哒哒”敲着牢墙,“那你倒是说一说,现在的本宫应该怎么做?”
刘娥主动让出了视线,于心正式见到了刘娥身后的内侍。
那名内侍提着一个食盒,而那食盒里的东西……
“可以认为就是鸩酒。”刘娥回答道。
鸩鸟毒,绝命酒。
“!”于心眼帘一抖,面色沉重,“娘娘认为真是奴婢杀了郑尚仪?”
刘娥凝望她倔强的眼神和不服输,微微勾起唇角:“是或不是,于本宫有区别么?就像杨素那件事情一样,本宫并不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于心瞳孔微缩,聪明如她,自然懂得刘娥在暗示什么。
她身为皇后娘娘寄予厚望的女官,偏生卷入了这种不明不白的人命官司。无论宫人最后如何查验下毒者,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郑尚仪确实命丧刘于心之手!
人言可畏,墙倒众推。
诸如龚妙莹之类的奸狡之辈怎会错过乘胜追击的好机会?
而皇后娘娘需要的,是一位帮手,绝不是一个落人口实的麻烦者。如果她的后续处境注定令刘娥大大为难,那么刘娥何不快刀斩乱麻,另寻可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