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封血喉 四(1 / 2)
“娘娘与我, 大约有着同样的怀疑。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残余的未知药物, 是为了抑制马钱子的毒药特性呢?”
“什么!”山晓哑然,“马钱子是剧毒之物,人畜服之即死。真有人能做到控制它的毒发时间吗?”
“天下食材相克相生,奇毒怪毒千万种。你如何肯定这世上没有能人专攻毒理的改良?”
“……”
“总之, 你派人速速去宫中废物的掩埋地点,郑尚仪从服药开始也不过八日,如今又是冬季, 那些药渣应该还没有腐烂。娘娘虽然给了三日时间调查此事, 但我们, 要一日之内搞清楚!”
“是。”山晓领命, 转身速速离开。临走时, 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陆绅。
——刘于心呢?你一点也不担心她么?
棱角锐利的唇瓣几欲启口托出,又在见到陆绅如漆般暗影浮动的双眼后,作罢。
……
酉时,到了家家户户晚饭的时间。
陆绅结束了手中的账务, 修长的指骨叩开闭合的窗目。日月轮换, 星辰长空。汴京鳞次栉比的屋檐间,点缀起渺渺炊烟, 远看尤似从巨人之口中吐息的白雾。
陆绅微微眯起眼眉,纤长的羽睫反衬出浓潭似的阴影, 不知在思索什么。直到身后响起拂袖的声音, 方才重聚光目回望身后, 神色凛然。
山晓表情严肃,揭开手里捧着的托盘上的白布,上面是分批次放置的药渣。
“为了这些药渣,我找来了你旗下商号的药房老先生辨认。与今日毒死郑尚仪的药物不同,这里面每服药的马钱子成分都很少。不过,同样掺了一些未知的药末。老先生认为,它们的成分是相近的。所以……”
“所以,下毒者本来是打算每日定量为郑尚仪服用这个毒药方子嘛?”陆绅打断道。
“……可以这样理解。老先生说,这世上虽然存在许多定量服用的慢性毒药。但是使用马钱子做毒饵的药方,从未有此等先例。所以他也仅仅是推测罢了。
“但是……如果确如老先生所推,以他老人家的经验看来,要想彻底控制马钱子的毒性,少不得进行大量活人试药,整个过程实乃惨无人道!”山晓越说,面色越恶。
一想到手中的药渣可能牵连着无数条人命,他愤怒得几乎要将它们碾为灰烬。
陆绅手掌一搭,松了松他颤|栗的双肩:“只是推论而已。”
山晓长吟一声,克制住自己的火气,视线从肩上的手背移至身旁人的面孔:“今日之前的八日,马钱子的毒性十分隐蔽。莫说旁人,即便是郑尚仪自身也没怀疑过自己中毒。如果这个药方真能做到定量杀人。陆绅,下毒者何必在第九日加大剂量?”他顿了顿,棱角锐利的唇瓣再次开启,“这么做,只是为了陷害刘姑娘吗?”
陆绅眨了两下眼皮,手心变凉,从山晓的肩膀上撤了下来,藏在袖子中攥成双拳。关节捏得泛白,呼吸似有停滞。
“山晓,将信鸽取来,天色黑寂之前,我要把药渣的事情告诉皇后娘娘。”如是说,第一次没有回应山晓的问句。
“……是。”黑衣少年只得俯首,挪动脚步。在快走到楼梯的时候,他听到背后的少年唏嘘长叹。
“我起誓过,要用鹧鸪先生手中的力量保护大家。总是把话说得很好听,可是没有一次能够救得了她!”陆绅慢慢将紧握的右拳送到面前,一点一点伸开五指。
舒展的一瞬,掌中泾渭分明。手心的冷白,边缘的血红,如钉上一枚暗桩,那是指引人走入迷途的路标。
陆绅不禁怅然失笑,“山晓啊~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离她……太远了?”
黑衣少年止住步履,心下怜悯,思索着要如何安抚他最好的朋友。
“这可不像你,陆绅。别自怨自艾的!刘姑娘既然无法每日接触药草,即便此时入狱,不日也必将被放出来。”
可是话声一落,陆绅却对他摇了摇头,眼中生出苍茫的冰凌,满是破碎的决意:“你说得不对,山晓,”他一字一顿--
“刘于心,必须死。”
***
幽暗阴冷的牢房,蛛丝爬满墙角。
这里不是收押正式犯人的地方,仅作转场,所以四周静得可怕,能够听到鼠蚁爬动的声响。
于心蜷坐在长着绿毛的牢墙边,两眼呆滞地看着锁于脚踝之上的粗粗镣铐。
突然,一只老鼠从她的脚边窜过。
“……”她习以为常,低头蜷了蜷身子。
粘腻的发丝从她的鬓角垂落,打在胸前交叠的手臂上。带有毛刺的指甲陷入本就不丰腴的臂肩。少焉,愤怒的情绪从内而外传递出来,双臂开始涩涩抖动。
从刘于心被关入掖庭狱,期满一日有余。
这段时间来,郑尚仪死去的样子经常出现在于心的眼前。往往复复,仿若一抹不肯归去的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