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之策 一（1 / 2）

周怀政赶紧回神, 将头弯得贴近膝盖：“回娘娘，奴才……奴才记得了, 不会有下次了。”

表面上看，周怀政的态度虔诚又卑微。可在他的内心，却是恨不得剥了刘娥一层皮。

要不是这个该死的女人, 此刻寇公早已坐稳辅政大臣之位了！

周怀政蜷紧袖口里的手心。

……

“娘娘，方才停下来的话, 可要继续？”杨淑妃看着太子离远, 重新问道。

刘娥来到案几前，一边鉴赏着赵祯所画的骏马，一边轻声说：“寇司宾是内庭中人, 寇准无法直接见到她。而他每日于宫中逗留的时间也有限。要想接触一位能帮他与寇司宾搭话的内应, 寇准唯有在下朝之后, 退宫之前, 规避旁人的这段时间内进行。

“这样的话就一定有疏漏可查！本宫套出了宫门口放行的记录。在李氏谣言发生前不久，寇准只有一日晚出了宫门。而那一日里, 陛下病症突发, 遣散了重臣。但寇准并没有随朝臣同时出宫，而是在宫中耽搁了许久，他是去做什么事呢？”

杨淑妃面色严肃道：“找内应！而且……寇准找的，应该是一位可以在内庭外庭任意穿梭的内侍。姐姐有怀疑的人选吗？”

刘娥唇角一勾：“本宫与九妹妹的儿子同时认定一人，入内内侍省副都知周怀政！”

“！！！”那不就是刚才那名内侍嘛！杨淑妃一愣。

“能让寇准放心托付李氏之谜, 可见双方接触已久。寇准知悉此人性情--即使知道了李氏也绝不会实施反间计害他。

“所以, 这个内应不仅可以自由出入内庭外庭, 更需要经常接触朝臣命官。有这样的身份，陛下|身边手数也不超过五人。

“再考虑到寇准此人极度厌恶南方志士，将这五个内侍中生于南方的刨除，就只剩两人符合的人选。

“而陛下病发那日，另一个内侍在散朝后一直在文德殿服侍左右，未离半步。只有周怀政中途被陛下派遣出去，叫本宫来文德殿一叙。哼，寇准逗留宫中要见的人，不是他周怀政还能是谁呢？”刘娥说完此番推论，眼神渐渐凝结，冷笑一声。

“想不到太子身边竟然有这么危险的人物。”杨淑妃感慨万千。

“妹妹也看到了吧，刚才周怀政的种种举动。这般狂妄自大的小人物，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容得下本宫？”

杨淑妃蹙眉，拽动刘娥的袖角，轻声劝道：“姐姐！此人极度危险！您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放任不管？当然不！

刘娥摇摇头：“本宫只是在等罢了。”

“……等？”等什么？

“等周怀政自己露出马脚。”皇后娘娘目光如炬，答。

杨淑妃还是不明所以，焦虑得咬紧皓齿。

等？！

难道这又是皇后娘娘同那个九妹妹的儿子想的什么法子不成？

***

五日后，喧嚣街市上的塔楼中。

陆绅横躺在玉片编织的凉席上，精神恹恹地打着哈欠。他换了绣着竹叶的月白色轻便衣衫，将腰带系得松松，顺着微敞的领口一路能看到最上侧的胸肌。

在陆绅身前摆着一盆果盘。下方盛着地窖凿的冰块，上方镇着红润可人的荔枝，正冒着丝丝冷烟。陆绅拿了折扇前后一扇，闭上眼睛享受沁人心脾的凉风。

“你以为你是杨贵妃嘛？”山晓走上前，不爽道。他蹲坐下来，不仅抢走了陆绅的扇子，还从果盘里掏出了冰块吃。

“嘎吱嘎吱……”

陆绅抬眼一瞟，见山晓额头盛满了汗水，显然是刚刚在外面奔波一番。

“三伏天你还穿黑衣！这不是自己找虐……呜。”

未等陆绅把话说完，山晓立刻向他口中硬塞入一大块冰块。

“你只出脑子，而我在跑腿。不想知道消息了吧？”山晓威胁道。

三伏天，火气重，不好惹。

——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绅思索一番，迅速嚼碎冰块：“好吧，我听你说！”说罢坐起身，将半散的头发向后一撩。

“出宫后的周怀政去了皇城司*。我费了些功夫才能跟进去，再找到他时，想不到他正在与客省使杨崇勋、内殿承制杨怀吉、閤门祗候杨怀玉攀谈。只不过谈话已近尾声，我只听到了‘计划顺利’这些字眼。”

陆绅正襟危坐，抢回折扇。将扇柄杵在手心，轻笑两声：“周怀政接洽掌管兵马务的武职宦官，掌管内外庭禁卫的统领宦官，掌管外使觐见的宫门朝礼官。若这四人联手，便是足以逼宫的配置！

“计划顺利？呵呵~这么大的排场，周怀政的计划恐怕不会满足于寇准先前那张诏书吧~”

太子监国？远远不够。

“那是什么？”

“狗急跳墙唯有舍命一搏。若我是周怀政，既然下定决心联系了那三个人，这计划就一定不怕做大！迫令陛下退位，废了皇后，拥立太子继位。只有这样才可以最快速度恢复寇准的宰相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