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使节 下（1 / 2）

作为提议的一方, 大辽的侍女在射宴上打了头阵。

只见那女子走到射靶前方, 面无惧色，身影侧向, 手起箭射正中准心。动作干净利索，可见私底下也是做过练习的。

辽使畅快地拍着手, 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哈哈哈哈，好！好！好！接下来, 就轮到陛下的侍女啦。”

于心提着一口气，不快不慢走上前去。那名大辽侍女与她错身时, 她都能感觉到来人投来的鄙夷目光。

于心照猫画虎，拾起弯弓, 摆出个差不多的姿势。弓弦很紧，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之拉开，为了固定开弓的姿势，她的两手已经开始抖来抖去。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她的一射。

“嗖--”弓矢向着前方的地面冲去, 果不其然脱靶了。

“唉~”赵恒失望地叹了口气，是他多心，还以为这自告奋勇的小姑娘有什么绝招。

“哈哈哈哈，不急不急。三箭定输赢！”辽使催道。

于心姿势不当，弓弦抽到了手臂上, 又酸又疼。她绷紧了胳膊, 不愿让别人看到她手臂颤抖的样子。随后, 大胆的仰头转身, 面向众人，眼中没有一丝狼狈。

她向赵恒一拜，道：“回陛下，诸位大人。在射第二箭前，奴婢有话想说，请陛下准奏。”

龚妙莹冷哼，小声喝道：“强弩之末。”

“哦？说吧说吧。”赵恒摆了摆手。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他可不愿太早看到辽使洋洋自得的脸。

于心唇角带笑，缓缓道来：“这弓箭，奴婢真的不会使。再射两箭，恐怕也够不到靶子。但奴婢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让人丢脸的事情。

“芸芸众生各司其职。陛下|身负天子之仪，重臣协理朝政之局，使节涉及邦交之策，将士征战兵刃之地。而我一届司宾司的宫女，自然以接引宾客视为要职。

“在我大宋，‘垂髫之童，但习鼓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奴婢生在不需要老弱妇孺破了本职，披上战甲拾起刀戟的大宋。奴婢可以不会射箭，不必射箭。这不正是大宋太平日久，民康物阜的表现么？”

她的一番话说下来，周遭寂静无声。

任是能说会道的丁谓，也没想到一个小宫女能说出这等诡辩的技巧。

刘于心的措辞用句，衬得将侍女也训练得如同兵士无异的辽国处境尴尬。

辽使料想不到被反将一军，面色错愕。

刘娥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她的眼中潋滟着笑意，半是斥责半是赞许地对于心说道：“你这小奴婢，让你比个赛，话怎么这么多？”

“奴婢多嘴！”于心赶紧跪下。

刘娥抬眼，盯着辽使看去，安抚道：“一届奴婢低薄之言，还请辽使莫见怪。”

言外之意，若是辽使与一个小宫女斗气，倒是低薄了自己。

“自然自然。”辽使憋气赔笑，无话可说。

刘娥唇角一抿，若春风化雨一般：“若说各司其职，我大宋泱泱国土何愁找不到个女箭士？只是今日未有准备，因而怠慢了诸位。若是辽使有意，下次射宴便增设女子比试的环节，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有何不可。”赵恒准奏道。

丁谓在心头抹了把汗，到底是佐政多时的皇后娘娘，那小宫女唱着白脸，皇后娘娘便和着红脸。

这一唱一和的，哪还给辽使抢话的机会？

站在权利顶端的人三言两语将危机划去，可是比赛终是要有胜负之分的。

大辽的侍女似乎也受到了刘于心的影响，接下来的两箭均没能再中靶心。不过她的表现也不差，赵恒顺势多给了些赏赐，以此平衡辽使内心的不满。

于心当然也没法逃避，装模作样追射了两箭。

最后放下弓时，她感觉手臂疼得像断掉了一样，不使力气都抖得不能自控。这种状态肯定无法完成司宾司交给她的后续任务了。

刘娥看出她的不适，吩咐她跪坐在自己身后。

郑司籍冷着脸，不得不将于心的任务分配给其余的宫女。众人的安排被打乱，幸得往日练习得当，短暂的慌张后很快找回了节奏，有惊无险。

于心逐望着司宾司宫女们的身影，却发现那些人故意躲闪着她的眼神。就连杨素也低着头，猜不透表情。

见此，于心强颜一笑。

如今，她终于可以立于皇后娘娘的身边。

但是，也付出了代价。

***

射宴结束以后，丁谓告别群臣回到家门。

刚一跨入正厅，他就原形毕露。面色恶寒，拂袖将桌几上的茶具尽数扫若于地上。

“老爷……”小厮相劝，谁料丁谓大喊着：“滚！”

于是他们只得连滚带爬的火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