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使节 上（1 / 2）

射宴前一日，于心和杨素再次去往张尚仪的居所。

尚仪大人的身体一直不见好, 精气神越来越差。两个小宫女的态度拘谨了许多, 不敢再逗尚仪大笑, 只是给她说些平常的功课。

张尚仪喝下于心喂给她的汤药，杨素在一旁用手绢擦着她漏药的唇。这些举动令孤独的老婆子心有暖流。

在她面前忙来忙去的两个小丫头，就像她的孙儿一样！

张尚仪盯了片晌，眉目脉脉道：“射宴筹备事宜繁多，难为你们还抽空照顾我这老婆子！”

“司宾司已做好准备, 万事周全。您就放心吧, 乖乖吃药！”于心又喂了一勺子。

“大人放心吧！我和这个擀面板在一起，就是天下无敌啦！”杨素俏皮地搭话, 元气满满。

“哼, 小包子。”于心回嘴。

芝麻籽, 擀面板，鹌鹑蛋……

她对这些形容她胸部的用词已经麻痹了。

张尚仪见惯了两人的日常斗嘴，唇角上扬，并不制止。她的心情就像荷叶上的露珠，十分轻快。

在她年轻的时候，也曾这般放肆过吧？

张尚仪沉默了小一会儿, 突然开口道：“丫头们, 这皇宫是个迷惑人心的地方。呆久了, 很多事情都容易改变。你们要牢记！只有不忘本心的人方能成功！”你们之中, 但愿不要有谁变成寇司宾的样子。

“本心？”杨素思索一下, 很快答复道：“我的本心, 便是同于心一起走下去喽！于心呢？”她说着话，憨憨地靠着于心的肩膀，半边身子的力量都依靠着于心。

于心扭过头，盯着杨素的小脑袋。杨素的眼中满怀期待感，于心无论如何也不愿出口否认：“……啊，当然同你一样。”她如此回应，又掐了掐杨素的脸蛋。

时记司的声音准时响起，又到了张尚仪吃药的时间。

于心起身走到桌几上重新倒满汤药，在背对着杨素和张尚仪时，她一直盯着棕墨色的药汁。

最后几滴倒入碗中，荡起了小小的涟漪。一圈一圈，引人心思迷惘。

杨素就像一束照亮心底的久违的阳光，有这样的人存在于自己的生命之中，该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情。

陪伴杨素一起在宫中走下去，这固然是于心最珍惜的选择。

可是……

于心忽觉眼前一暗，她立刻抬头看向窗外。原来是阳光被厚积的云朵遮盖，大地随之黯然一片。

风的流速，云的走向，这样的情景像极了益州的夏天。

“……”于心握着药碗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紧。

阳光终有消失的瞬间，再多的快乐都是涓埃之微。

——刘于心，你不会是忘了吧？

——你要向龙清嫣复仇！这才应该是你的本心呐。

***

第二日，射宴正式到来。

群臣与外国使节共同列座于玉津园内，司宾司的宫女们跪坐在他们后方。

于心坐在参知政事丁谓的身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有幸围观朝中重臣。借着布菜的时机，于心偷偷瞟看了丁谓一眼。

丁谓留着八字胡须，耳垂肥厚。面色忠憨，然而眼珠子却转得机灵。这是他作为参知政事来京后参加的第一场大宴，宴上，丁大人尽量使自己显得平善近人。

食饮过半，丁谓瞥向身旁。那里坐着比他官位大的宰相——寇准。

寇准双目炯炯，面上留着长须。身形修长，到底是上过杀场之人，他的体魄康健，一举一动都孔武有力。

丁谓尤擅溜须拍马，见寇准的胡须上不小心沾了菜汤。忙赶在于心动作之前，起身亲手为寇准擦须。

“寇大人，小心呐！”他的眼角快笑出花来了，笑意却不达心底。

寇准见此，拍掉了丁谓伸过来的手，他尤其厌恶丁谓在朝堂上趋炎附势的为官之道，因此毫不领情。

“做这等溜须之事，真是丢了参知政事的脸！”寇准不屑道。

丁谓一愣，随即脸色炸红。

这人真是不识抬举！！！

丁谓嘴唇有些哆嗦，憋了又憋，默默坐回原位。

寇准是官拜一品的宰相，丁谓若是选择在此间翻脸，于自己毫无益处。他也只得克力隐忍，将怒火暂压心里。

“……”于心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暗暗咋舌。原来朝堂之上也如后宫一般，面不合心也不合的大有人在。

***

宴饮过后，赵恒皇帝移驾至玉津靶场，观看由诸国、诸部选送的兵士们的箭术表演。

射宴的本质是宋辽之争。至于今次前来的他国使节，不过是凑趣和捧趣而已。

常理来讲，他们是造不成什么大影响的。

可是今天，回鹘兵士运气着实不佳。居然在靶射环节出现了三发不中，场面难看得很。

另一边的党项使节见了后，忍不住发难道：“闻道回鹘近年骑射衰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回鹘使节支支吾吾，脑袋一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