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津射宴 下（1 / 2）
时间如铜壶滴漏, 逐渐积累，一点点渡到了暑夏。
午后, 闷热的空气中传来孜孜不倦的虫鸣。躁动的手心沁出汗迹, 粘连的发丝黏黏腻腻。司宾司的宫女们刚刚忙完了射宴前的预演，正躲在树下乘凉午憩。
再过几日，玉津园射宴就将正式开始。为了效果能达到极致，她们早早便于宫中提前操练着。
郑司籍从远方缓步走过来，众宫女下意识地调整好站姿。
“今日的预演, 全无差错。大家做得很好！”郑司籍鼓励道。
宫女们心生欢喜，能得到严厉的郑司籍表扬, 足以证明自己这段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功夫。
“本官有一事向大家说明，关乎前一阵子偷偷进|入司宾司的那个人。内侍省已经下来通知, 这名内侍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名叫莫一阔, 是今年新入宫的……”郑司籍话还没说完, 猝然听到宫女中有人尖叫。
“啊！”
她瞭望过去，发现是寇司宾晕倒在地上，看情况是中暑休克。周围的宫女忙着躲开, 竟然谁都不肯帮扶一把。
世态炎凉, 眼前人落得与自己曾经的境地时，更为被孤立。
——寇司宾，你斗来斗去, 图得, 就是这个吗？
郑司籍心中感叹万千, 想了想, 还是决定走上前，一手揽起寇司宾的一条胳膊，抬起头，看向从旁的小宫女，随意指了一个，道：“你，随我一同扶寇司宾回房。”
郑司籍的心胸不至于容不下一个败者。
“是！”小宫女不敢有怨言，赶紧蹲下揽住寇司宾的另一条胳膊。
两个人架起她准备离开，临走，郑司籍却突然顿脚，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杨素说：“杨素，刘于心。张尚仪身体已好转，她命你二人现在去见她。”
话音毕，众宫女的心中泛起了不小的波澜，龚妙莹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刘！于！心！
这个女人怎么又同张尚仪扯上了关系！？
该走的人都走了后，龚妙莹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讥讽道：“姐姐们现在还不信我说的话么？那刘于心，就是下给咱们司宾司的毒！”
恶意在蔓延，就连自编自导的龚妙莹也开始怀疑起刘于心的动机。
***
于心和杨素进|入张尚仪的屋子时，瞬间感觉到一阵凉意。她们查找冷气的源头，竟然有大型的冰块盛放在屋内。
“呵呵，这是皇后娘娘赏给我的，怜惜我这把老骨头~”张尚仪坐在她们身后的床上说。面色已经恢复如初，只瞧着瘦了许多。
“尚仪大人！”杨素心中喜悦，飞奔过去，蹲坐在床沿，“这些日子以来，您可让我忒担心了！”
于心也凑了过去，跪在床前：“尚仪大人感觉如何？身体已经好了么？”她问。
“哎呦呦，怎地眼睛都冒水了？”张尚仪摸着杨素圆肉肉的脸，又摸着于心的鹅蛋脸。
“瞧着！老婆子现在多壮实！还能同你们一样一顿吃两大碗白饭咧！”
杨素破涕而笑：“张尚仪，我们可吃不下那么多！”那是男人的饭量。
看起来不错，还能开玩笑！
于心十分欣慰。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她都希望张尚仪恢复如初。
“唉？怎么小郑没同你俩一起来？”张尚仪前后瞧了瞧，除了两个小姑娘再无其他人，遂问道。
“哦，寇司宾晕倒了，郑司籍把她送回了房。”
“咦？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了。跟老婆子详细说说？”
于是于心将方才的情形转述了一遍。
“莫一阔？”张尚仪颦眉，用手指戳了戳太阳穴。
“这个内侍有什么问题吗？”杨素不明所以。
张尚仪愣了愣，摇了摇头。
她拍拍床席，让于心和杨素坐下：“时间还早，丫头们听老婆子讲个故事吧。”
“好呀！”杨素拍拍手，她最喜欢听尚仪大人讲故事了！
尚仪大人停了停，眼上蒙起了一层悠远的韵色。她缓缓道来：“从前啊，有个名门望族的小姐，爱上了一个贱籍的穷小子。迫于家境差异，两人始终不敢公之于众。
“这时候，新皇即位，妃位空缺。名门望族打算送小姐入宫选妃。他们两人不愿从命，竟然选择在这时候冒险私奔了。
“很不幸的是，他们很快被家族里的人捉了回去。虽然家族极力镇压消息，但不好的传言还是在邻里间传开。
“眼瞅着入宫当娘娘的路子行不通了，这户名门望族的心恨呐！
“于是那个族长就骗穷小子说，若是他有一日能脱离贱籍，就可以迎娶小姐。话锋一转，又对小姐说，若是她肯入宫当女官，熬到陛下大赦放宫人出宫时，两人便能成亲。”
“这……这种条件根本不可能呀！”杨素抢答。
身负贱籍，是无法考取功名的。只能走商路，除非飞黄腾达，否则一生都无法摆脱屈辱。而宫女等着皇帝允许放出宫去，时间也不是她能掌握的，很多宫人都等到了人老珠黄不负青春。
两种选择怎么看都是苛刻！
“不可能？”张尚仪抚了抚杨素的发顶，“呵，这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霸道。若是刀刃架在你脖子上，什么都变成有可能了！”
“……那他们后来呢？”于心问。
“后来？后来呀……”张尚仪的眼眸中好似飞入一只蝴蝶。
梁祝化蝶，悲而无喜。
被这样的条件所束缚，这对情侣还能有什么后来？
尚仪摇了摇头，不愿再继续讲述故事的结局，故做迷糊状，道：“老婆子忘了。”
“嘎！？”于心和杨素同时叫了一声。
“不算不算！没有结局的故事可不算！罚尚仪大人再说个！”小包子赖皮道，腮帮气鼓鼓的。
“呵呵，那我讲老八第一次尿裤子的事吧？”
“讲过了！”
“啊？嗯，那我讲皇后娘娘的驻颜配方。”
“这个也讲过了！”
“哎呦？真是老喽！这臭记性……那我讲讲老太后的丰胸之法吧！”
“这个也讲……唔……”
于心赶紧捂住杨素的嘴：“这个好这个好！”她抢答道。
万一张尚仪这回想到新方法呢！
“……”真是败给平胸了，杨素白眼。
两个小宫女就像被尚仪大人请到屋内的许多夜晚一样，三人叽叽喳喳聊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