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沈喻然最终还是回去了,没和江秋影比剑。
这几十年过去,他连剑都没有资格拥有了,谈何论剑。
杏林谷日子平淡,他也乐得安闲。春去秋来,一切都像没有什么变化,包括他那颗早就古井无波的心。
他隐约记得自己从前也拥有过慷慨激昂和一腔热血,只是浇灭在宏宏时光里,再也燃烧不起来了。
沈喻然放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窗外。隆冬时节还未过去,寒梅枝条上承着厚厚的雪,隐隐传来红梅的清香。
屋子里安静得很,随风早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世风在后院里练剑,剑身划破长空的啸音不时传来,就像猎猎北风一样。
红木大门突然“嘎吱”一响,像是被人踹了开来。沈喻然仍看着窗外,睫毛动了动,双目含笑,道:“随风你又淘气了。下次进门可要轻些...”
他话没有说完,剩下半截梗在了喉咙里。眼角余光瞥见的分明不是随风的天青色衣衫,也不是陆世风惯穿的墨绿,而是这谷中少见的一抹玄色。
他回过头去,没等得他看清楚,已经被人扑到了地上,鼻尖传来熟悉的暗香。
抱着他的人没有说话,过了不知多久,陆世风收剑回房,才看见这副景象,不由愣了愣。沈喻然本就瘦削,那人又个头极高,像是比他大了一号。
那人抬起头来,陆世风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到一双狐狸眼睛,目中含笑,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真的高兴,那人嘴角一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更显得那双狐狸眼睛有几分玩世的不恭。
江逾白相貌锐利,有些剑走偏锋,过于邪气,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睛看什么都像不怀好意,眉宇间又有几分倨傲的痞气,像是还未成熟的少年,飞扬跋扈,纵逸不羁。那眼神虽是懒懒的,带着几分目空一切的笑意,却叫人移不开目光。
江逾白个头很高,站起身时比陆世风还高半个头,这也决定了他看人大多是俯视,那眼神中的一点倨傲于是更加明显,却并不令人感到不适,就好像你知道他神圣、伟大,自己便愿意臣服了一样。
沈喻然眼角弯了起来,那是陆世风见过最好看的弧度。沈喻然平时常笑着,叫人觉得亲近又不敢近。他那笑意像是一种礼节性的习惯,从没像今日一样真正开怀。
他纤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江逾白的面颊,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就好像几十年前的一幕幕还在眼前一样。
那时候他还不叫沈喻然,他叫苏易,容易的易;也不是杏林谷谷主,只是苏府的大少爷。那时候他心里还有一腔热血,只可惜所托非人,兀自熄灭。
那时候他还没有众叛亲离,千夫所指,也不需要改名换姓,易容才能见人。
那时候月色似乎都比现在美。
究竟是少了什么,叫生命都跟着黯淡无光了?
窗外的北风吹得正紧,寒梅怒放,遥送暗香,就像那时候的每一个冬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