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1 / 2)
今夜的长安城,注定是不平静的。
从火光冲天的皇城中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
此刻的卫府,卫家大老爷正站在廊上看往皇城的方向。
“东西侧门和大门都派人堵死。”卫大老爷沉声道,“所有女眷都待在房里,家丁分五队巡逻。这时候别乱了阵脚,免得一些叛贼趁虚而入。”
历代有谋逆造反时,都会有一些官兵趁乱进官宦人家抄家搜刮财产,不得不防。
大夫人应下,立即和袁玉妙一起商量安排。
卫大老爷看向二老爷,叹了口气,“明日不知是谁成,是谁败。朝堂又要变天了。”
离皇城不远的一家客栈里,一个身穿黑衣的人站在窗前,看着皇城方向的火光。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漠然,仿佛看的是一场盛宴而不是屠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后显出一个长相普通的黑衣人,看样貌正是昨日去找萧宏和五皇子的男子。
黑衣人额头上都是汗珠,半跪下身 ,语气有些颤抖道,“主子,萧宏......死了。”
“嗯,”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折扇,不过巴掌大小。“桑山,把这个给她吧。”
即使未说名字,桑生也知道主子口中说的她是谁。他接过折扇,隐入了黑暗中。
此刻的皇城里,禁军正在清缴萧宏的亲兵。
这些亲兵至死也想不到,引得他们誓死跟随,征战沙场的萧大将军,会死在一个看似柔弱的太子手里。
原本五皇子已经挟持了太子,没想到萧宏走近的时候,太子夺下五皇子手中的剑,刺向了萧宏。
而一向骁勇善战的萧大将军,却诡异地一动不动,从台阶上滚落,死在了众人面前。
“萧宏,五皇子谋反毒杀了圣上。”太子拿着那柄还滴着鲜血的剑,背对着殿内的烛火看不清表情,“一干叛贼,杀无赦。”
殿外的惨叫喊杀声此起彼伏。
此刻应该被关押起来的五皇子,安静地站在殿内,这当然不是真正的五皇子,而是扮作五皇子的秦子沁。
她看见太子正站在龙椅边一言不发,对殿外的惨叫声充耳不闻,对她说道,“其实,这个位置,在儿时我曾偷偷坐过一回。”
他的手轻轻抚摸椅子上的龙头,身上的血染得他面色苍白,但在烛火下,他的眼睛却熠熠生辉,“那时被我母妃瞧见了,当天夜里罚我抄书,说被人看见是大不敬。我那时傲气,觉得不过是一把椅子。”
太子像是自嘲地一笑,轻轻掸了掸衣袖,却没有坐上去。“第二天却被父皇知道了,他大发雷霆,冷落了母妃很久,从那时起。连带着冷落了我。一直到我母妃病重,他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太子转而去看软塌上身体已经变得冰凉的皇帝,“便有人替了母妃的位置,从那以后,我亲近的人一个个消失了,甚至我的乳娘,也因为犯事乱棍打死扔进了乱葬岗。”
他看向秦子沁,“人人都觉得,我这个太子,迟早会落得像从前的太子那样的下场。人人都对我避之不及的时候,我就时常在夜里想起这把天下最尊贵的椅子。”
“凤朝,我得到了。”太子一步一步靠近秦子沁,相识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叫她凤朝。
他抬起手,摸向秦子沁的脸,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太子一笑,依旧伸向她的耳后,轻轻撕下了那层伪装,又伸手拿下她的发簪,解开了她盘起的发髻。
看着素面朝天,长发披肩的秦子沁,他的眼神瞬间温和了下来,喃喃道,“凤朝,你以后也能不再扮男装和我相见了。”
秦子沁扯了扯嘴角,强自镇定道,“我早就习惯男装了。”她退后三步,“太子殿下,五皇子现在关在东宫,该如何处置?”
太子也不在意,收回了手。殿外突然安静下来,片刻后禁军首领走进殿内,“太子殿下,叛军皆已伏杀。”
太子嗯了一声,“去东宫。”
秦子沁跟着出了殿外,只觉得脸上有几丝冰凉,伸手探出廊下,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这场雨,冲刷了弥漫在皇宫里的血腥。
秦子沁不知道怎么,想起方才太子对她的举动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到了东宫,却见太子妃静静地坐在茶桌边,似乎没注意到皇宫的这场叛乱,正素手烹茶。
她似是听到声音,转过身,见着太子一笑道,“太子殿下,大事已成了?”
太子屏退众人,带着秦子沁进了殿内。
直径坐在太子妃的对面,颔首道,“大事已了。”
太子妃斟茶递给太子,“殿下一夜疲惫,不如饮一杯茶。”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站在身后的秦子沁一眼,“秦二姑娘怎得也在这里。”
太子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水,却没喝,只是放在鼻尖晃了晃,“太子妃很少烹茶过,今日倒是有兴致。”
太子妃巧笑倩然道,“妾身总给殿下熬汤喝,平日自然很少煮茶。”她垂下眼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从前还在闺阁中,父亲忙碌一日后,最爱喝一盏茶,我便常常烹茶讨父亲欢心。”
她轻轻吹了吹茶水,引得边上的烛火也轻轻晃动了一下。
秦子沁突然眯起了眼睛,身侧的手渐渐握紧。
变故突如其来,太子妃的手一翻,茶水泼向太子,好在秦子沁有防备,一把拉开了太子,那水便泼到了她的衣袖上,飞溅进了她的眼里。
她忍着眼睛的刺痛,下一刻便听到了破空之音朝边上的太子刺去。
秦子沁下意识地伸手,只感觉手一阵疼痛,手心里的刀刃被她紧紧抓住,鲜血顺着刀刃低落在地板上。
她聚气丹田,发力踢向握刀之人,一下踢到殿墙上。
“啪,”匕首掉落在那摊血里,墙边的人跪在地上,嘴角流下了一丝鲜红。
“原来如此,”太子妃捂着胸口一笑,“原来你是太子的人,我原以为太子是想笼络秦家才亲近于你。”
太子瞥过秦子沁染得通红的衣袖,看向太子妃,“你知道你今日这一刺,顾家满门皆系与你身吗?”
“呵呵,”太子妃看着他,淡漠道,“我知道,但顾家与我何干?我是顾家人不假,但我是顾家的弃女。顾家的荣华我从未享过一分,既然如此,我造下的苦果,自然也要让他们尝尝。”
太子闭了闭眼,叹了口气,“素素,你杀不了我。”
“素素,”太子妃眼前一阵恍惚,这个名字,从她进顾府,入皇宫后,很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她自嘲道,“看来你早就知晓了。”
太子定定地看着她,“从赐婚的那一刻,我便查了你的所有。我原本以为,你是被顾家胁迫,只要你永远站在我这边,我未尝不能装作不知。没想到......”
“没想到......我竟然为了顾家来行刺你?”太子妃怅然道,“不,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杀不了你。”
秦子沁惊呼出声,“五皇子......”
“不错,”太子妃咳嗽道,“我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长安城。”
秦子沁扭头看太子,看见他一脸淡漠不禁一愣。
“你是萧宏的人,还是背后有其他人?”太子阴沉地看着她。
太子妃痴痴笑着,“你不是查了我所有吗?或许唯独有一件你查不到,”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便是我的心。”
她的嘴角流下一丝黑红的血,缓缓倒在了地上。
从她收到那把折扇开始,她便知道今日她走不出这座冰冷的宫殿。在后宫长久寂寞的日子里,她始终心里有一丝期盼,期盼能见那个人一面。
她感觉心如刀绞,嘴里都是血腥味。眼睛也模糊起来,朦胧中似乎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拥挤破旧的大街上,一下子停格了四周的喧闹。
她看到那人对她伸出手,手里握着她娘临死前给她的折扇,看到他面具下的半张苍白却好看的脸,声音略微沙哑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素素,”她嚅动着嘴,嘴角却不断涌出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