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现在全国各地医闹层出不穷，急诊是重灾区。口腔颔面外科的林主任被对手术结果不满意的病人捅了三刀，至今还躺在ICU。
理由很奇葩。
凶手因酒驾车祸导致全身多处骨折大出血，被送到附一，当时是林主任半夜过来会诊。他鼻子被撞断了，颧骨塌陷，下颔骨骨折，都是林主任给做的面部手术。
捡回一条命出院后去相亲，他很中意人家姑娘，可姑娘没看上他，媒人给的说法是对他的长相不满意。此君不知是车祸后脑子不好使还是本来就有问题，对自己长相的蜜汁信心堪比凤姐，思来想去只有医生把他整残了这一理由（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他自己？），日夜自我催眠下对林主任恨之入骨，所以揣着刀子就上医院来了。
王俭前天没抢救过来一个车祸伤者，家属情绪激动，扯着他的袖子哭天抢地。
老主任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他一紧张，甩脱白大褂来了个金蝉脱壳，拿出国家二级运动员跨栏的本事，连用来当踏板的凳子也不用，一步窜上逃生窗口逃之夭夭。倒把死者家属吓了一大跳。
事后被一干吃瓜同事群嘲。
医院里同仁多才多艺，各科的微信群里已经出现了急诊王二剪各种逃生方式的简漫表情包，跳窗夺门钻手术台贴天花板，抓着输液管效仿泰山，拿出听诊器变身成龙……总之飞天遁地无所不包，惊险程度堪比夺宝奇兵。
此时他被说得老脸一红：“要不是逃得快，没准就在ICU跟林主任他老人家结伴过年了。还不是给吓的，连医德双馨的老专家都没能讨回公道……”那个凶手很遗憾地被诊断为偏执型精神障碍，去向未定。
说了一半王俭醒悟过来：“家属闹事？”
秦赟按了按青紫的眼角：“一群酒鬼，有一个喝多了酒精中毒，打120 ，一群四五个都挤上救护车，运回来就在急诊室开趴。一个耍酒疯，满屋子砸东西，差点把呼吸机都砸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按床上，冷不丁挨了他一下。老子也没客气，一拳把他砸床上了。”说完嘚瑟地咔咔扭了扭手腕，回味了好一会儿，可以光明正大动手的机会真是难得。回味完又叹了口气。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种事搁十年前，他早就举起板砖打个痛快了，现在却缩手缩脚。
“后来呢？”
“打了110，小毛他们把人拷回去了，估计得蹲几天。”小毛是秦赟同学，医大派出所的副所长。
“警察来了就老实了？”
“借酒装疯而已。毕竟袭警跟伤医罪名不是一个档次的，打咱们划算多了，搞不好还能讹钱。”就像游戏一样，打多了还能爆装备，损失是最多进去蹲几天，满血复活回了原点，照样是一条好汉。这些年，秦赟见多这种浑不吝的医闹。
医疗环境日渐恶劣，医生护士挨打受骂都成了司空见惯的事。师兄好好的一条汉子，做这行没几年，都被虐成抖M了。
王俭眼圈都红了，手往桌子一掼：“不干了！这哪是和平年代，特么索马里海地都比医院更安全，共建文明和谐社会怎么单单就漏掉咱们。挨打不能还手，混得连警察都不如了。每个月就那么点，别说房子，一个月工资不够买一个浴缸，跟哪个科室比都矮一截不说，还整天受这些窝囊气……”
说好的救死扶伤白衣天使呢？只要出现医患矛盾，舆论都是一边倒，原本高大上受人尊敬的职业现在像个过街老鼠，人人都可以口诛笔伐。
一开始王俭那嗓门还气壮山河，越说越委屈，末了尾音居然变调了。
“医学生誓言那句‘志愿献身医学事业’， ‘献身’这两字你懂得？不懂百度一下，具体例子请参考地下党员革命先烈。现在人还没毕业，你就想要房子车子还要浴缸，当誓言是打游戏啊？”秦赟给了个鄙视脸，“而且，放个屁只能躲阳台的地方就不考虑浴缸那么奢侈的东西了好吧。”
“我本来准备不买床，就放一超大按摩浴缸。羊咩咩她不肯，等按她的要求装修完，特么居然被踹了……”不知不觉被师兄歪楼，又想想自己倒霉催的，奔三了还立不起来，事业家庭两头不靠，老娘媳妇视如仇寇，一把年纪了，还要被迫寻找第二春。说好的学霸人设呢？怎么路越走越窄了，当初干嘛想不开要子承父业？清明绝对要去老爹坟头投诉。王俭越想越伤心，靠着师兄嘤嘤嘤起腻。
睡浴缸！
还有这么奇葩的爱好？！
秦赟惊得汗毛根根起立。
身为一名急诊室常驻代表，连第一春都没搞定，每天的日常就是在加班or不加班之间挣扎的单身狗，对于这种不同俗流的小布尔*乔*亚*情*调完全欣赏无能。
“你就没想过，羊咩咩这么干脆利落地头也不回是因为忍耐到了极限？”
被戳到痛处，王俭嘤嘤得更大声了。
太伤眼了。
秦赟嫌弃地一指头戳开他：“鼻涕擦了。给我好好说话！”这年头特么个个都是戏精，“你俩消停些，别整得急诊室像琼瑶剧片场。人家轮转过个年就走了，是个男人就别到处埋汰人，好歹一起这么多年。”
“是个女人就别欲求不满的到处嚷嚷。”事关男人尊严，王俭绝对不肯让步。
秦赟：“……”
事情起因说起来也囧。
其实根子在于杨梅与俭妈一直无法看对眼，那件事不过是根导*火*索。
一周前，婚房装修的七七八八，两人月黑风高畅想未来，性致正好的时候，然后俭妈开门进来……
这个得打断说明一下：婚房位于光棍楼十八层顶楼，四十平方左右，这个四十是实打实的四十，没有算公摊，折算起来应该有五十多平方。但是不管四十还是五十，对这两位本地的土著拆三代来说，都属于蜗居。
为了空间大点，两个时尚达人干脆取消了所有隔断，连厨房都不要了。反正这两只从小就被惯得远庖厨，只会煮泡面，连蛋都煎不好，厨房对他们而言就是个摆设。
一些软装饰，比如门帘窗帘之类还没来得及完全挂上，所以一开门便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