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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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寄北和他的师父一样,从来都不太会喝酒。只要沾上半点儿酒气,就会满面通红。若是喝上一点,恐怕立马便醉得不省人事。
但是夜寄北经常看到师父喝酒,师父每一次杀人回来都会喝得烂醉如泥,甚至有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夜寄北好几次都是在山脚下把师父背回去的。
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师父的酒醒得特别快。每次他刚煮好醒酒汤,师父就已经在廊子下坐好了。一个人目不转睛地望着云雾翻滚的竹海,对岸的山头冒出半点儿暗沉沉的青色。
有一次他问师父:“酒好喝吗?”
师父接过醒酒汤,傍晚的雾气润湿了他的袖角,他一口气喝完后将空碗递回夜寄北的手里。过了半晌,直到夜寄北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慢腾腾地开了口。
师父抚摸着鲜红的剑穗,一字字道:“酒不好喝,一点儿也不好喝。”
既然不好喝,那师父为什么每次都要喝酒呢?
夜寄北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所以最后这句话他并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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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会是什么滋味?
夜寄北发愣地盯着桌前清澈透明的酒水,杯底都快要看穿了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端起酒杯送至嘴边。入口满嘴苦涩,浸着一股子辣意,呛得人不由咳嗽起来。
白鹤九道:“不会喝便不要勉强自己。”
夜寄北没点头也没摇头,沉默着,在顷刻之间脸色涨得绯红。他努力压制着席卷而来的醉意,待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重影万千。这时的他反倒是清醒了许多,眼睁睁地看着酒杯从手中滑落,啪嗒碎了一地。
他醉倒了,更准确地说,他是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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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寄北初醒时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所在之处已不是明亮的房间。枝叶繁密,层层叠叠地交错。月光便穿过那些细小的罅隙,堪堪漏下来一两段。有的恰好落在夜寄北的眉角,他微微侧过头,从冰凉的竹簟翻身而起。
这是一栋不大不小的竹楼,院中立着一棵参天大树。树根盘踞在假山池沼旁,池水空明,反射着月光刺人眼目。不远处的深林夜鸟寒啼,夹带着几分凄凉的嗓音。
“我果然没有猜错。”夜寄北直视着面前的白衣人。
白鹤九的嘴角漾着笑意:“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没错。”
“那你为何还甘愿跳进来,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
夜寄北道:“你如果要杀我,早就该杀了,不必留到现在。”
白鹤九摇着折扇,笑道:“看来你并不是个愚蠢的人。”
他的笑意愈深,夜寄北脸上的寒意也就愈深。
“白骨生姓白,你也姓白,所以你是他的……”
‘儿子’二字尚未出口,白鹤九旋即点头承认了。
夜寄北瞳孔骤缩,紧紧攥着剑身的红色缎带,仿佛快要绞出了血来。他的另一只手按住剑柄,在剑刃几乎亮出的瞬间,白鹤九起身朝着院外走去,他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知道你是夜一的徒弟,我也知道江湖人都说夜一的死与白骨生有关。但真相究竟如何,我相信你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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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流转,白衣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