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8）（1 / 1）

与天齐高的神坛，散发着能将黑夜变成白昼般的光芒。在这祈盼着光亮的地界，若是能被肉眼所识，恐怕真会被当做太阳般的存在吧。只是，既使看不见，在少昊族人的心中，这看不见的轮日也已足够光明。

五边形的祭台上，就算是五圣也不能见其真身的凤族栖于各自的横木之上。横木悬浮错落，却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凤类悠长的尾羽，仿佛从天上垂挂而下，有如参差的五色帘幕，浮动着如水纹般粼粼的波光。鸿鹄展翅，鹓鶵引颈，青鸾理羽，鸑鷟低鸣，唯朱雀立于无法企及之巅，静默傲视，犀利有如鹰目。赤红的羽翼，无风自扬，尾羽似是从九霄之上，一垂千丈长。

那火红夺目的身姿，突然从一跃而下，全然伸展开的翅翼，轻扫过从上至下的每一根横木，所及之处，尽数化为火海。在熊熊烈火中，那些五彩的色泽渐渐褪色，就这样，静静的融入了这鲜红的烈焰之中…没有流下一滴血，一片羽，甚至一声啼鸣，就在这样干净利落的消失掉了。与其说是在烈火中焚化殆尽，不如说根本就是化身为了火焰。朱雀自身也在即将落地的瞬间，被从尾羽一路燃起的火焰，卷入其中，失了踪影。凤凰择木而栖，既使是死亡，也不会触地。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唯有这能烧尽三界万物的真火，越燃越旺…

五圣虽无法看见凤凰真身，但凭空中突然涌出的那团火焰，以俯冲之势，瞬间在祭台上撩起熊熊大火之景，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在了眼里。四周并无屏障，但正如五圣无法接近四方祭台一样，这祭台中的火焰再如何烈性，火星却也不会溅出台外分毫。

今夜五圣齐聚在此，各自身着战衣，无比肃穆的立于神坛之上，祭台之下，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凤凰涅槃！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空离寂灭，凤凰灭度。不受因缘，涅槃重生。”

自火团出现的那一刻起，这祭词便低沉回响不绝。五圣口中默念有词，齐齐将灵力汇于掌心，五道异色光束喷薄而出，在祭台周围围出一道五边光壁。光芒与火势逆向而行，冲涌向上。在火势熄灭之前，这齐声的祭词都不会停下，这献出的灵力亦不会停下。五圣身着战衣，诵念祭词，只是少昊族对凤凰的一种崇敬仪式。但这陡然形成的一扇扇高耸入云的光壁，却是必不可少的结界。神坛原需凤凰的许可，才可能进入其中，而其中的祭台更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接近的。

但凤凰涅槃后，其力量更是日渐稀薄，能以幻形术数维持寄托于五圣身上的灵力已是极限。由此，这神坛便易被灵力高强者发觉，甚至闯入。而祭台是万万不可亵渎之地，其与周遭隔绝的结界，便只能暂由五圣支撑，以一人之力撑起一面屏障。于是，祭台也不再是完全无法接近之地，只是想要进入便得先通过这五色屏障的其中一扇。之所以不惜以日渐稀薄的灵力作为代价，也要死守这祭台，全因加强人地两界结界的封印之阵就在这祭台之上…

火团如从天际般一坠而下，如陨石般越发快速而旺盛的燃烧着。这看似能燃烧三天三夜的扑天大火，却在触地的瞬间，像是被吸入地表一般，收敛了狂势。在地面上收于一团的火苗，犹如被赋予了生命，猛然从中心点扩散开去，蛟蛇一样四处游走，最终勾勒相连成一个巨大的法阵…普通阵法通常以圆形术圈做阵法基底，只因术数都讲求融会贯通与灵力流动，因而以圆为基便是最佳选择。但祭台上这红如朱砂的阵法，竟以五边形为基，中间烙印着一个形如树苗的象形文字，下部如纺锤形蝉蛹，其上生发出一根树茎，左右两侧又再分别斜向生长两根笔直的枝桠，是完全对称的图形。

这就是由凤凰守护的封印之阵，千百年来加强着人地两界的结界，修补着曾被邪魔众撕裂的尽北之隘。

尽北之隘，是上古时由邪神众在结界的最北处打开的一道险途。当年结界被破，就如在完好无损的皮肤上，撕出了一道狭窄的口子。可结界并不是人之发肤，并不拥有自愈的能力。所以，时至今日结界上依旧有此伤痕，在地界被称之为尽北之隘。凤凰的法阵如针线一般强行将此伤口缝合，并包扎加固罢了。若能破坏这封印之阵，便是将无法自愈的伤口强行拆了线，想要再撕开伤口粘合处，便是轻而易举。

如今，由于受凤凰保护，而从未轻易示人的法阵已全然浮现在五圣面前，看来凤凰是真已涅槃，连将这阵法隐匿起来的能力也尽失了。阵法成型的数秒后，火光便缓缓消失了，没留下任何烧灼的痕迹，唯有台中清晰浮现的法阵异常的泛着红光，如血如虹。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空离寂灭，凤凰灭度。不受因缘，涅槃重生。”

最后一遍祭词，消声于这透亮空旷的神坛之上，重归于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