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易容（2 / 2）

万绝不说则已，典望在听到“边关”两字后，双眼顿时一红，情绪显得异常激动。就连同紧握在手中的杯盏也因他骨节发力，攥出刺耳的咯咯声，任谁都能看出典望心中大为不快。

渐渐地典望手指微微放松下来，声音有些低沉

“大人，一年前朝廷便不再往边域增兵了！仅凭我们锦衣卫两万余兄弟与不足三万的老弱残兵坚守城关、可如今…。。如今我典望带去的两万兄弟，现在活着的只剩下三千四百人啊。是我典望没用，统军无方！但…属下孤立无援啊！大人求你上表天子火速遣兵增援罢。我典望是一介武夫不假，可也懂得何为弃子！”

典望说完已是泣不成声，双膝一软跪在了最为年轻也最为出色的锦衣卫指挥使面前。在典望迈入“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也是锦衣卫机构的全名，与上文的大内亲军督府一样）第一步时，自己已然知道，踏入的是一条有进无出的路。

为朝廷、为天子厮杀半生，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典望不怕死，他怕的是不能带着剩下的兄弟，安全回来，他怕的是丧失了活着的锦衣卫唯一的尊严。

“放肆！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一句‘弃子’就足以抄家灭门！天子之令，是容得你质疑的么！”

万绝一掌拍在桌案上，大声吼道。万绝一声怒喝，仅传到跪在地上轻轻颤动的典望耳里，楼下嘈杂酒盏声顿时将楼上青年的言语淹没了。

万绝叹了口气，脸上浮起一丝柔和，他扶起跪在地上的锦衣卫镇抚，轻声感慨道“典望，我知你在外两年尝了不少苦，但你我皆为臣子，皇命难为啊！其实我今番遣你回来，一是想让你退回前线，二来是为了与你商议一件要事！”

典望抬起头，眼中仍存有一丝晶莹，但脸上神情瞬间凝重了。万绝不远万里调自己回来，想来是朝廷内部发生了什么撼天震地的大事，此事看起来远比边陲反叛的诸侯更甚一分。

“大人，那边域……”典望始终放心不下余下的几千名锦衣卫弟兄。

“你放心，我命夏姬前去替你。你现在速回长安，有什么事回到使司再说！”

万绝眼望向京城方向，目光悠长深邃。

“属下领命！”

典望自知指挥使处事谨慎，此番重返命自己重返中原，想来也是事先做好了周密安排，他道了声领命，便匆匆下楼去了，万绝深深长叹了一声，坚守在边域的三千余兄弟，恐怕终还是会客死他乡。

锦衣卫牵涉的大多是军机大事，若不慎泄密即会惨遭灭门，这也正是锦衣卫之哀歌。

头顶清月半掩，路旁火树银花。“天水阁”朱红匾额两侧悬挂的大红彩灯，犹如在艳丽夏夜中绽放的富贵牡丹。“天水阁”与“醉心楼”一样，日夜推杯换盏，但唯一不同之处则是阁中声色犬马、美女如云。

就是在这达官贵人，才会消遣的青楼中，偏偏出现了一名衣着寒酸的瘦弱书生。若是九江捕快吕卿在此，一定会大惊失色。“天水阁”中这名瘦弱青年，正是城门前自己盘查中遇到的孱弱男子。

楼中弦乐依旧，似乎没有人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瘦弱书生扫了眼四周沉于女色的官卿贵人，眼神中似有几许厌淡世俗的无奈。绕耳余音，女子娇嗔，这世上之人何时能真正顿悟呢？

瘦弱书生离开灯火绚丽的正厅，径直走到四楼的一间厢房。厢房内的陈设与其他房间无异，淡雅中彰显着富丽，也不知设计楼阁的何等行家名师，竟能将两种决然的气息，巧妙融合在小小房间里。

瘦弱书生关上房门，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尊玉石雕琢的花瓶前，只见他双手拗住瓶底，发出一声清脆响声，似乎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暗扣。随着细微的机关声，靠在南墙的香木书架霍然翻转过来，借着厢房内柔和烛火，一小截楼梯探了出来。

年轻书生脸上神色不见有什么变化，他上前一步踏上石阶，沿下走去。待到他身影融入黑暗之后，身后书架重新调转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