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还是真相(1 / 2)
半晌,无为叹道:“自古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朝致乱之由,皆因庸人专权,奸臣当道而始。武林中人虽形迹不羁,礼仪放荡,淡名薄利,不拘君臣之体,常违绳墨之规,但都力求忠义,自有一套方圆规矩约束其行。‘官’字不占理,‘匪’字不占理,心中有的只是公理与正义!若是清明朝庭,怎就容不得此?”
梅天落厉声道:“好一个公理正义!杀人乃为公理乎?放火乃为正义乎?大言不惭,自圆其说!刑部几十件人命大案累积数年不能破,多是尔等所为。臣子难向君主交待,君主难向百姓交待,试问杀人偿命是不是公理正义?”
无为道:“我等自在江湖走,杀人放火的勾当确是不少,但杀的皆为世间大恶,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为国为民有何罪过?”
梅天落道:“如此说来,你等确也做过不少人人拍手称快的好事;但总不能每到一处,不分好歹地挨排砍去!孰不知其中有大奸大恶,却也有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无辜良人!试问佛门大师,普渡众生之意,便是如此么?”
无为默然。
梅天落这番质问也不是没有道理,众人心里自知,他们向来任性行事,有时确也无意间杀过许多好人。比如有时行刺某位高官显贵,顺手牵羊自难避免杀几个守卫家仆之类。这些人,拿着一点微薄俸禄勉难糊口,受尽主子冷眼,卑躬屈膝,浑无人格尊言,本已可怜,算不上受用过分,却好端端地便遭横死,留下孤儿寡母日夜以泪洗面,生计无着落。这样想来,毕竟有些残酷。看来,所谓的行侠仗义究非一条光正之道。所以,众人尽皆黯然无语。
无果阴郁地看了一眼那边躺在地上的曲如钩,又略带些悲天悯人地看了一眼梅天落,道:“那么,那个曲如钩也和你是一路的人了?”他仿佛并不想追究谁对谁错,只是要问清事实。
梅天落不答,趋步走近曲如钩,柔声道:“寿儿,起来吧!”曲如钩挣扎站起,与梅天落执手而立,甚是亲密,惨笑一声,道:“你再不来时,我必休矣!”
梅天落的脸上顿呈慈父般的笑容,一手轻抚曲如钩的肩头,爱怜地道:“寿儿,让你受苦了!”
众人正自疑惑,梅天落玄耀似的向众人道:“这是我的儿子,原名爱新觉罗•弘寿。”
众人“咦”了一声,齐道:“他不是曲连山的儿子曲柳照月吗?”
梅天落面露凶残之色,冷冷地道:“那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他早死了!当年我带着曲柳照月离开曲柳山庄,本想将他收做义子,早晚留在身边,好生扶养成人,也算给曲连山在天之灵一个慰藉。横竖兄弟一场,不教他断后,成全生时孝义。岂料那小子半路醒转,花言巧语哄我为他解开穴道,却拼命似的与我撕打,一边喊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定也伙同他们害死我爹娘!’却不是疯狗乱咬人?好没道理!几番解释不听,又摆脱不掉,一狠心,猛起一脚踹死了他,拣一荒谷扔了!后来,便将我的亲生儿子假称为曲柳照月,以欺掩人耳目。也之所以,我这许多年只闭门不出,是怕露出端倪。”
众人无不头皮发瘮,如此一个曾被世人公认为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好汉,心肠竟是歹毒如斯!居然连一个八岁稚童也忍心下黑手。其凶残之性甚于虎狼!均不由骇然作色,怒起发梢。
更为惊惧的当是曲玲珑,没想到自己相依为命近十年的哥哥却原来心机如此之深,掩藏得让人毫无察觉,又全无仁义,想来隐隐有些害怕,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瞬息之间,多年以来期许的美梦骤然化为一柄利剑,残酷而真实地刺得她心口一阵惨痛。哥哥那曾经可亲可敬的熟悉的声音忽然间变成了一种陌生而可怕的腔调,扭曲成鬼哭狼嚎,令她心惊胆颤。但她又不相信这是事实,哥哥一定别有苦衷。她当年沿街乞讨,是哥哥收留了她;她当年身陷官府,是哥哥救了她;哥哥酒后发疯,怕伤了她,宁愿自残……往事一幕一幕浮在脑际,清晰如昨,历历在目,挥之不去。于是,她想,这只是个恶梦。醒了,一切仍如从前。她靠近曲如钩,轻轻地唤道:“哥哥——”
曲如钩看着她,眼中含义复杂难懂,凄然道:“玲儿,哥哥又要负你了!可是没奈何,哥哥已身不由己!”说罢,双目紧闭,眼角滚出两颗豆大的泪珠,顺颊而下,直落入泥土之中,溅起的灰尘微荡。
曲玲珑看不到哥哥脸上的表情,又轻唤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