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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心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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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后,哥哥酒后发疯的对象便逐渐转移向我了,那些盘呀碗的倒提不起他的兴趣了。直到后来他竟出手打我,还赶我走,但我至今未埋怨过他。所以,他每次喝完酒回来,我便强装笑脸,战战兢兢地服侍他洗面更衣,给他熬汤醒酒;然而却是枉然。他起先还无甚异常,只是要我陪他说话,可说着说着便不自觉间牵扯上报仇雪恨之类的话题,越说越激,直到后来便开始骂骂咧咧,却不知所指为何。我几番打岔,非但不能扭转他的思绪,反而每每牵怒于他,大发雷霆,先是一番谩骂,我若反驳,必遭拳脚;我若缄口,亦难免挨打。哥哥打我时,下手不重,反在打完之后,或以拳擂墙,或举起桌椅自击头部,往往沉溺于自残之中,不能控制。我几次阻止,哪里阻止得往?反而变本加厉。我便任由他使性,及至累了,便自睡去了。第二日起来又后悔不迭,温言软语向我陪罪,我却怎忍心怪他?心疼尚自不及。

“有一回,哥哥酒后归家,无一席话便发起疯来,骂着让我走。我只是哭,哪里肯走?他又打着让我走,我仍不走,他便扬言自杀。我生怕他来真的,便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家,不想却迷了路;只听近处涛声起伏,风雨欲来,我又惊又怕,只顾乱走,却哪知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去。

“不知走了多久,我困乏不堪,就地蜷卧而歇。忽然,雷声大作,狂风劲起,不一刻,雨水便如瓢泼似的直泻下来。我身上衣单,又早湿透,冷得浑身直打哆嗦,手脚僵木,挣扎着爬起,正不知往哪里去;波涛汹涌而来,劈头盖脸将我掀倒,卷入浪中。我发力站定脚跟,总不济事;浪头袭击过来,我根本无力对抗,早呛了几口水,欲呼救时,却张不开口,渐觉肢体麻痹,软软得不听使唤,胸口压得喘不过气来,头脑渐入昏迷之境……

“远处隐隐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玲儿,玲儿——’在雷声中穿棱而来,夹杂着风雨的肆虐送到我的耳畔,我听得真切,是哥哥唤我!未及回应,便没了知觉。

“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屋外风平浪静,浑身暖融融的,周围散发着药香和鱼汤的鲜味,柔柔地钻入心脾,精神不由为之一振。原来,哥哥酒醒之后,仍不见回还,出去寻时却好救了我。那天,哥哥整日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殷勤伺候,一边痛心疾首只顾自责,并发誓必要戒酒,一心过活儿。

“可是,没过一日,哥哥便破了酒戒,且疯病复发,较之从前更甚;不过,自此以后,哥哥酒后发疯时,碗也打,盘也打,桌椅也摔,甚而家也抄,也仍然未改自残之习,却再也不打我了。有时喝骂几句,见我忍气吞声故做不闻,也便罢了,更再未提赶走我的话头。我不由感动非常,哥哥是怕我再有个三长两短,证明他前番那样对我也不是出于真心,只是满腔仇恨不能自已,一时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于是,我也便死心塌地对哥哥好。

“有一回,哥哥对我说:‘玲儿,我许是得了某种怪病。’我忙问:‘哥哥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诊诊?’哥哥道:‘不是身体有病,是心理有病,大夫也不济事。’我不解,但凡人有病,总须请大夫,若大夫不济事,必是大病,惊道:‘哥哥倒是得了一种什么怪病?病得厉害吗?可疼可痒?’哥哥道:‘也没什么,不疼不痒。只是一喝酒便想发疯,真个是不顾一切,哪怕是性命不要也在所不惜。其实酒后所为,皆丧失本性,并非我所愿。事后总是懊悔,可又由不得自己,仿佛着了魔一般。’我道:‘哥哥既知病因,却也好治。只不要再喝酒,戒了顶好。’哥哥叹道:‘我又何尝不想戒?可隔上三五日,总觉心烦意乱神思恍惚,便想喝酒,几番克制却难见效。每次踏入酒馆时,心中总是想,不能多喝,浅尝即止;可一旦喝上三五杯,便身不由己了,总得喝到店家关门为止。’我道:‘喝与不喝全是自愿,又没人强你,怎地便克制不住?’哥哥道:‘我也难说清楚,想是世间确有这种怪病,你不曾患,自不知滋味,实是不好消受,却又言传不明说道不清。’我道:‘既是怪病,还是须请大夫方好,不然拖成大病可就不好治了!’哥哥道:‘天下名医,未尝闻说医过此症,古今奇方,也不曾记载,必是世间独例,一年半载焉能治好?咱们也无须枉费银钱了。只是有一件,玲儿你须记得,今后凡我酒后撒疯,你躲开就是,万不可揪扯我。我酒后出手不知轻重,若一时不慎伤了你悔之晚矣!再有,若我再赶你走时,你只装作不知便了。我闹得累了,自然歇手;东西坏了,再买就是了。’见哥哥如此用心,我只得含泪答应了。

“其实,哥哥的担心却是多余。因为自那以后,哥哥酒后再不找我寻事了。不过,倒让我开始担心起来。哥哥每回酒醉,独自大哭大闹一番,仍意犹未尽,左踅右摸满屋遍寻仇人,自然寻不着,便索性出去寻找。因他事先嘱托,我不敢阻拦,原以为他在外面寻不着便会折转回来,却哪曾想每次都是至明方归,早已困倦不堪,倒头便睡。后来,听村人讲,哥哥几次露宿村头,推摇不醒,好不容易弄醒了,却扯起人便打,劝止不住,只得逃开。

“又有一回,哥哥酒后出走,我本以为他如往常一样,酒醒后自会回来,也没太在意,可是直到次日傍晚却仍未回来。到第三天头上,我于村中打听,都说没见,至此方知,哥哥失踪了。我当时一心只往坏处想,以为哥哥夜黑出走,酒醉身软不知高低,被海浪卷走了,于是大哭不止,村人都来宽慰。却巧一位大叔说道:‘前天大早,我从镇上亲戚家往回赶路,曾于半道遇着你哥哥,只闻着他身上有些酒气,却不见醉;问他欲去哪里,他说去镇里购些物品,便匆匆相别。想是他在镇上逢着亲友故交,盘桓三五日自也是常事,且待得一待,仍不回时再做打算。’听说哥哥未死,我略觉宽心,希望真如那位大叔所说,哥哥只是被亲友故交挽留在彼,过上几日终能回来。可是过了半月有余,仍不见哥哥回转,央人到镇上打听,杳无音信。苦苦挨到一月头上,我的希望渐至渺茫。

“自哥哥去后,我整日望海发呆,茶饭小进,只觉万念俱灰,人生苦无意味;家中冷冷清清毫无生气,夜里孤独害怕总睡不踏实,方始入梦又被恶梦惊起,拥被在床坐待黎明。如此过了两月,思念哥哥之情日甚,便渐生寻他之念。于是,收拾家中细软,又央请村人变卖渔船房产,共得银七十多两,一发包裹起来,结扎在身,便独身离开那个渔村,四处寻找哥哥。路上买了架琵琶,于街头闹市之处卖唱,得些碎银铜板,一者糊口,余者充入包裹,即使寻不着哥哥,也不致再沦落为乞。

“唉,今已出来近半年,仍未得哥哥下落,只怪我的眼睛毫无用处,既使是哥哥从面前走过,他若不肯相认,我怎能看得见他?却不枉费心力?唉——”

曲玲珑的叙述告一段落,只见她脸色苍白,泪花闪闪,更显可怜之态,众人不禁为之黯然神伤,场中一片死寂。原本要听故事的疯四爷却在曲玲珑的叙述过程当中早伏案沉沉睡去,鼾声大作。

千家生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早已热泪盈眶,心中起伏难平,暗道:“原来曲姑娘竟受了这么多的苦,老天不公,真是暴殄天物!那个曲如钩也真不识好歹,这般好妹妹,上哪找去?却不好好相待。若换作我,虽万死也不相弃。”转眼去看曲玲珑时,见她仍沉浸在回忆之中,千家生不由心中一动,真想将她拥入怀中,好生抚慰,却又自觉唐突,似有轻薄之嫌,故不敢贸然为之,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曲姑娘,莫要伤心,从来好事多磨,令兄自会知你这番心意,到时必来相会。”

曲玲珑不说话,又长长叹了口气,擦去脸上的泪水,绽出一丝苦笑,道:“千大哥,谢谢你!让你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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