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超的兴奋（1 / 1）
看完信后，我第一反应的建议是，当然不回去。但细思之下，又觉得有点不妥，莫名其妙地，我也跟着陷入思思的矛盾当中。正当我沉思之际，茹见美走到我近旁，说道：“喂，我今年过年打算不回去了，你呢？回不回去？”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茹见美继续说道：“干脆你也别回去，通知大家都别回去了，一块儿在这合伙儿过个年，怎么样？我想大家应该都没有在外面过年的经历，你看我们这一帮人，来的时候九个人，走了两个，现在只剩下七个人了，也不知道以后有谁会离开，缘分难得，好不容易聚到了一起，索性就一起过个年。一来图个新鲜，二来可以当做一个难忘的回忆。我是这样想的，毕竟一辈子没有多少这样的机会。怎么样？你有没有问题？”
我思量了一下，忽然觉得这理由似乎可以理直气壮让思思不回家，也解决了我的纠结难题，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便爽快道：“我没问题！”
“那行，我们去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吧。”
“不用问了，我想他们都会答应的。”我点了一根烟，微笑道。
茹见美转过身，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你给他们找了一个不回家的好借口。难道你没看出来吗？其实他们都不想回家，只不过一直缺少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而已。包括你和我，也一样。”
茹见美笑道：“看来大家各自都有留下来的目的呀。”
“大家心照啦。总之就一个主题理由，缘分难得，一辈子没多少这样的机会。”
果不其然，欧阳新兴和高晓怡答应得无比爽快，原本满脸的愁云也消去了一半，获得暂时的喜悦，就暂时来说，也已足够了；思思刚开始稍有扭捏，仿佛一下子加深了纠结，支吾不定，可是当纠结达至一塌糊涂的时候，这时所下的决定往往比别人更快，更坚决，因此思思在一轮挣扎后，握紧拳头，音高气足，豪气道：“没问题。”而林伟更是早已打算不回去，一听我们的决定，顿时激动无比，欣喜若狂，直呼：“难得啊，难得啊。”然后一溜烟跑回去陪老婆了。
寒假伊始，下起了毛毛细雨，最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冷。我家乡有句方言形容这种冷，叫“北风送雨仔”，光是听着，鸡皮疙瘩就争先恐后请缨露脸。因此自寒假开始，除了拉撒，哪都不愿意去，各自赖在床上作冬眠度日状。这雨下了几天，断断续续，就好似老人家的尿道，不甚利索，时下时停；又好似老天也像是为前列腺炎所累，看样子憋得十分辛苦，成天阴晦着脸。这样的天气专是培养人的懒惰——死守被窝，留住余温。转眼过了十来天，是日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日，天气转晴，阳光普照。众人像破涌而出的蝴蝶，纷纷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大方地任由阳光抚摸，感觉舒服而暧昧。
当天我们陪同两位孕妇到医院做孕检，实则大肚婆却只有曾芳一个，走起路来如同旧时的老太后，左右需要人搀扶。另外过年将至，顺道置办年货。我们几个来自不同地方，便商议融合各自的习俗，令这个年过得难忘些。所以此次进城，都是抱着“满载而归”的决心。
到了医院，照例是排队挂号，挂完号，孕妇照例要照B超，仍旧需要排队。现在我总算明白医生常告诫病人需要耐心的真正含义，不单单指要耐心接受治疗，还要耐心排队，而且后者是更为重要的。以往上医院多数为看望病者，来去匆匆，今天趁着排队的空隙，留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放眼过去，几十个大肚婆挺然立于眼前，人生首次面对如此庞大的“生育组织”，不禁叹为观止。曾费九牛二虎之力挤上公交车，周围人满为患，仅抢得独脚站立的位置，尚还能泰然自若；如今立于大肚婆的包围圈中，活动空间大大充足，却明显有心悸的感觉。要知道，这几十个大肚婆只是她们两倍人数以上的缩影。站在走廊看见医院大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我始发觉，除了菜市场，医院是中国人流最密集的地方，这是多么可怖的一个现象。
照完B超，照例也要排队拿检验单。欧阳新兴首次看到自己的后代的相片，显得异常激动。单上有黑白照片，硕大的腹腔中有一个明显的黑点，旁边有箭头标示，这便是欧阳新兴的后代。到了妇科办公室，医生看了看曾芳的检验单，微笑道：“胎儿很健康，很正常。”又对搀扶着曾芳的茹见美道：“你是她丈夫吧！胎儿在这个时期的成长尤为重要，属于较为敏感的时期，在饮食反面一定要多加注意。我给你一份忌食的单子，凡是上面有的都不能吃。当然，其他方面也很重要，这单子上面全有，只要照做就行。”茹见美接过单子，满脸感激道：“多谢医生。”
欧阳新兴这时拿过曾芳的检验看了看，又和高晓怡的检验单对比了一下，顿时有了抗议声，对医生急道：“医生，为什么她的孩子照出来的是人形，我的孩子就那么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点？这太不公平了吧，我们可是交了相同的钱呀，不带这么大差别吧？”医生拿过单子看了看，顶眼瞪了欧阳新兴一眼，冷声道：“人家都好几个月了，你的才两个月，你自己看看，两个肚子是什么差别？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个头呀？”
欧阳新兴恍然大悟，傻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倒没想到。嗨，真没想到，人就是从这么个东西变来的。医生，那这个黑点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医生轻蔑地笑了一声，摇摇头道：“我不告诉你。”
岂料欧阳新兴只当是医生顽皮，跟他开玩笑，还想再继续追问下去。我们几个赶忙把他拉出办公室，顺道给他科普了一下国家的有关规定。欧阳新兴又一次恍然大悟，而后显得无所谓，笑道：“其实我并不是因为重男或重女才问的，男女我都喜欢，只不过我想提前知道结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