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華照(1 / 2)
三千刀凌迟整整进行了三天三夜,这期间程小砚一眼未阖持续监斩,沈廷煜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倒不是怕她临阵脱逃,而是怕她心理崩溃,熬受不住满场喷薄的内脏成泥血流成河,但程小砚倒是出乎他所料,不但心理没有崩溃,后来还益发沉稳。
而比她还沉稳的是许大人,别看许大人是个文官,但留取丹心的事倒是学得很通透,三千刀割下来硬是顶住一声也没吭,虽然千刀之后已经昏迷,一千五百刀之后已经深度昏迷,两千刀之后已经彻底咽气,但好歹还是保留了死前最后的尊严。
程小砚监斩的三日内,东陵王在朝堂上展开一场不动声色的肃清,董家和许家都被连根拔起,小到没断奶的娃娃,上到九十岁的太祖爷爷,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放过,依据程小砚伪造的那份名单,再次抓获不少暗地里有牵连的同党,听沈廷煜家将反馈回来的消息说,驿王城郊外的石涯栖上如今遍布荒冢,就连谁是谁都分不清。
石涯栖上石崖栖,王公贵族无人闻,从上到下株连九族,合该没人闻。
在沈廷煜的协助下她的第一步已经走完,距華照皇后折翼之日不远了。
她用力蹙起眉头,心尖上流过阵针扎般的疼痛,疼得尖锐,疼得戳心。
悠雅殿内院,殿内金烛高烧,略黑的烟气蒸腾直上,弹劾东陵王的折子都堆在華照皇后面前案上,浅跃成纹正被拔除,三日来百官联名弹劾求证正义,而她却无能为力,三日后弹劾他的折子只会愈来愈少直至不再出现,这是他的信心,无半点避讳,亦不将她放进眼里。
華照皇后愤愤提笔,用力在折子上写下紫批,殿外不知何时转为雨夹雪。
细雨如毫风雪如咽,打湿她身后的雕花木窗,沉静的死气,沉静的等待。
紫墨未干她抬指去揉,紫色沾上她白皙的指尖,洇成一抹雾气蒙蒙的淡紫色,她拧眉对搓指尖,一把年老的声音从暗处飘来:“皇后陛下,咱们真的败了吗?败给了东陵逆贼?”
華照皇后不答,那老年声音又道:“时不我待机不可失,陛下您已经失去最佳时机了。”
華照皇后依然不答,只是支撑身体的双臂有些不稳。
声音又问:“陛下您真的打算认输吗?没有您小殿下何以得天下?没有您我也绝无可能活下来,陛下您真的打算对自己放任自流?真的打算对东陵逆贼放任自流?真的打算对程小砚放任自流?别忘记先帝也去过圣女阁,程家姐妹可是夺您夫君的敌人。”
窗外夜雨愈下愈大,噼噼啪啪打在琉璃瓦上砰砰作响,那老年声音仿佛有魔力,一下子说进華照皇后的心坎上,她盯着他栖身的黑暗凝神,砰砰的雨滴落进她的心底。
浅跃成纹终于瓦解,血苋刺杀案也告一段落,玄沧的冬日难得露出金色暖阳的晨光微熹。
有小厮矮身催促:“王爷,该上早朝了。”
东陵王将眼睛阖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今早不去了,本王要去见咱伟大又慈爱的皇后陛下。”金色日光从窗外游进来,雕花的窗格在他脸上印下深浅不一的影子。
近来華照皇后沾染风寒,外加东陵王折了她浅跃成纹的翼,所以悲愤交加一病不起,东陵王进屋时她依旧躺在床榻之上,神色看上去还算安然,东陵王进屋用眼神遣散殿里内侍宫女,然后一字一句道:“嫂嫂,拥戴你的老臣都死光了,你的浅跃成纹也不复存在了。”
殿里有穿堂的风声沙沙作响,久病的華照皇后脸色惨白狼狈不堪:“本宫可不可以问爱卿,爱卿究竟是为了甚么?为甚么非要血洗肃清?”
桌上有刚熬好的药汤,东陵王端起汤碗放在嘴边轻轻吹,浓黑色的药汁泛起一圈圈细小涟漪,映出他故作君子的奸诈笑脸:“嫂嫂,还记得五年前有天晚上,你怨大哥去圣女阁跟圣女厮混,却不管你难产的死活吗?”
華照皇后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发颤的抚摸着身下绸缎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