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啸帛(1 / 2)
酉时三刻大雪开始狂下,程小砚坐在案前凝神细听,能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董颜之穿一袭海蓝锦衣向她施礼:“下官早到了一会,来陪祭祀一同前往军校场监斩。”
程小砚抄起案前的一份竹简缓缓展开,竹色竹简上淋着斑驳血痕:“这是许大人的供状,只是许大人傲气不肯服罪,抵死不肯签名画押,那么便劳烦董大公子帮忙签个字。”
董颜之身形挺拔眉毛很浓,此时望着她目光灼灼:“我不明白祭祀的意思。”
程小砚又将竹简举高:“董大公子代劳签个字这供状便算齐备,军校场便能上刑了。”
过了许久董颜之才答:“许大人的字为何要我来替他签?不签字便不能上刑了?”
程小砚答得含糊:“董大公子不要为难我,刚刚王爷的话你也听到了,不用公示,但程序也不能少,王爷为何要我监斩你难道就不明白?”
董颜之略顿还是道:“就算是要签字也不该我来签吧?为何不让许书均来签?”
这绝对是董颜之的性格,程小砚轻笑:“整个玄沧谁不晓得董大公子擅长模仿笔迹?”
董颜之眼中愤愤,毫不掩饰对程小砚的怨怼情绪“可是这不符合常理。。。。。。”
窗外狂雪润白天地,程小砚的语气里有了强硬的威逼:“王爷要我监斩是因为王爷怀疑我跟浅跃成纹有关联,血苋的刺客团全灭所以没有第一手证词,王爷这是要我自证自清!而我恰恰没有谋逆之心也无不忠之意,若这状子上空白一片,大抵百官要弹劾的便是我!所以字必须签,状子也不能空白,董大公子不想董丞相再有事吧?那么许大人就必须人头落地。”
董颜之的眼眶有些发湿,有两股热流缓缓滑下,他伸手去接发现是自己的眼泪。
犹豫再三霍然拾笔,纤细狼毫饱蘸墨汁,仿着许大人字迹大喇喇誊上他的名号。
军校场前搭起行刑用得木台子,寒风飒飒飞雪连天,厚重的乌云层压得整个天空阴森森的,天空灰暗雪里裹雨,雨滴坠下砸进程小砚不浓不淡的眉毛里,雨滴接触体温一瞬间蒸发,灵影卫镇守四方,前来观斩的人山人海,沈廷煜带家将押送许大人赶赴刑场。
百官噤声百姓私语,这是场好戏,亲者痛仇者快,大家全部拭目以待。
不枉众人期盼,许大人只裹着胸口以上的人皮准时到场,胸口以下都是脱了皮的粉色嫩肉,比砧板上洗干净的猪肉还干净,黑布蒙眼双手反剪,背后插一块斩字令牌,程小砚听到满场百官的丝丝抽气声,刑台对面搭着帷幔木桁,桁下摆一张断案用得条案,程小砚坐左董颜之坐右,身后有小厮提醒,说时辰到了该行刑了,于是程小砚掷牌子:“行刑!”
台下观刑者集体抽气,凌迟,三千刀,照沈廷煜之前的战绩,要割整整二十四个时辰。
沈廷煜与副将交接来到木桁之下:“祭祀还是头一回监斩吧?其实监斩只是走个过场,不需一直监督,如果祭祀不想看现在就可以离开。”
程小砚回应:“多谢沈将军审案有方,将军请上座。”有小厮另搬一张扶手椅上来。
董颜之满脸欣喜声如清泉:“时辰已到,请沈将军宣读罪状,以定许大人的罪!”
沈廷煜瞥了眼面色苍白的程小砚,展卷念:“罪官许绍勾结逆贼预谋刺杀小殿下,反迹败露罪无可恕,现经查证确有谋逆之心,即日问斩,即刻行刑。”
全场惊呼,这一回不止许大人性命不保,许家九十五条人命都要株连九族,包括许书均。
行刑于是开始,侩子手落刀有数,从手臂开始,一片片不带皮的嫩肉被利刃切割分离,程小砚直着眼挨片数过去,每数一下许大人便少一片肉,数到三时她有些恶心,转头对着沈廷煜靴尖吐出一汪酸水,数到十时有种见血的兴奋,数到二十时感觉她老爹的大仇已报,数到三十时突然有些恐惧,恐惧她也要面临的死亡当前,数到五十时她已经快要发疯,连指背上的毫毛都在发抖,数到六十时她的双肩忍不住开始瑟瑟战栗,沈廷煜站一旁看她半天她也没发觉,仍然机械性的发木数数,沈廷煜只好叹口气将右手搭上她肩头:“咱们离开这里吧?”
程小砚咬牙摇头继续数数:“七十。”
数到七十六时军校场内突然奔进一条白色身影,正是尚未收监等待株连的许书均:“祭祀!沈将军!我爹冤枉!我爹冤枉啊!”他一边高喊一边冲向刑台。
沈廷煜人腾空,一束雷电从指尖释放出去,正正打在许书均脚边:“来人!拿下!”
雪片雨水瞬间湿透许书均全身,他跪地拼命高喊:“下官愿替我爹受三千刀凌迟!我爹是冤枉的!还请祭祀替我禀明王爷!请王爷为我爹查明冤情!”
受刑的许大人奄奄一息,提着最后一口气勉强道:“均儿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