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1 / 2）

苏淮正失神地盯着水中涟漪, 将音忽而停手拍了下水面，散了旖旎涟漪，却惊起串串水波，笑问他：“如何, 这个故事……不, 你要的真相，如何？”

苏淮缓缓摇头：“我会陪着她，不论她以后会不会知晓，我都会陪着她一起，不教她更难过。”

将音大怒——这厮忒可恶！这种时候不痛哭流涕向她表示后悔感动遗恨敬佩，竟还在她面前大展恩爱, 分明是欺负她孤家寡龙一个！是可忍熟不可忍！

于是乎, 将音陡然拢起五指, 两手合于额间, 缓缓划过眉心，落于胸前，周身凭空漾起水纹，衣袖外露出的右手出现片片龙鳞, 天边隐约传来龙吟细细。苏淮就看到面前的湖中心陡现一道漩涡, 气势骇人, 随着将音口中念念之词的落下, 漩涡也慢慢平息了。等到漩涡消失了, 苏淮才看清, 一条锦鲤正在水中游来游去, 竟还颇有闲适之意，诚然是条处变不惊的好鱼了。

错眼之间，那条锦鲤化作了人形，苏淮这才认出那是西海的丞相。

苏淮：“……嗯？”

流不离闻声望向苏淮，微笑颔首，略略示意，又向将音拱手施礼：“臣流不离拜见公主殿下。”

素知自家公主秉性的流不离不等将音开口，率先悠悠然抢道：“如今西海诸事繁忙，然则龙王陛下携龙后殿下往九重天上议事，且又逢几位小殿下各自有事外出，臣只得极尽职分，鞠躬尽瘁，以报陛下。今日此时正值理事之时，臣惊得殿下召唤，不知所为哪一桩迫在眉睫之大事啊？”笑容何其和蔼，咬牙何其切齿。

将音：“……”

将音一本正经道：“所为之事是关天下明日兴亡之大事！”

流不离没稀得理她的瞎话，只看看苏淮的模样，也猜到了五六分，但许多事并不是知道了就能找到对策的，甚至连如何面对都是道难解之题。

再看苏淮，也不像是还有心思留在这和他们寒暄唠嗑的样子，流不离想了想，试探着道：“公子，请便？”

苏淮原本还有许多话想问，但张了张口，却发觉无从问起，便也未客气，颔首离去了。

看着苏淮失魂落魄的背影，将音咧了咧嘴角，笑：“偏要找罪受，好好当个傻子不好吗？”

流不离看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默默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鲛绡递过去，将音连眼神也未偏一下，一巴掌就给打落了，鲛帕落入水中，渐渐融为水色。

语声冷硬：“还没完呢，现在若哭完了，难不成以后是要寻死么。”

听着将音这句话，流不离不由想起那日陪她们两个去幽冥，秦广王一脸悲戚，他忍不住笑话了一两句，说一个阎君还不如女姜淡然，秦广王却坦然道：“本君是掌管生死轮回的幽冥阎君，见的是离愁别苦，观的是百态千音，过往既成之事怎能动本君心肠，或有不忍，也不过是因为，往事未完。”

彼时，将音还懵懂愚钝，尚只为眼前悲苦难过，如今，才不过百二十年，她却已明白了许多，只可惜，看懂了却脱不出，离不去，终究还是得在这苦海迷津中挣扎。世间多痴儿，岂是一句轻巧话。

流不离看着将音仍看着苏淮离去的方向，又像是透过什么在看什么。最近他总怕她把自己给逼得太过，坏了修为，西海若出了个疯魔了的公主，怕是不好。

流不离觉得不能放任将音继续发呆，于是出声问道：“他现在知道多少了？”

将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说：“尽数都告诉他了，该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流不离微讶：“殿下不怕他说与阿溦姑娘？”他自然知道将音是想拉苏淮一起下水，但此举委实太过不妥。

将音木木地看了他一眼，反问：“会吗？”

流不离还是觉得她太大胆：“凡人所见所知的太少，是以大多人往往太过在意儿女情长，万一他想带阿溦姑娘远离这场是非，他们愿意共死呢？殿下知他秉性如何？”

“我不知他，但我知女姜，他知阿溦，即使我再不喜欢，难道她们两个的心会是不一样的吗？况且，于阿溦，旱魃是谁？谁也不是。苦难早有人替她担了，她凭什么逃！你知道我有多想把真相告诉女姜的转世，吓得她离开，管他谁死呢！甚至我还想过杀了阿溦，这样女姜就不用难过了。可是，我能吗？”将音忽而展颜一笑，“他告不告诉阿溦，阿溦留不留，不论哪一个，难道我会不合意？”

流不离叹了口气，唉，这孩子，到底还是疯了。这弥天的压力暂时是卸不下来了，只盼尘埃落定后，痛过一阵或能自愈，但……

流不离认真道：“嫉妒，是病，得治！”

“……”

将音怒视，眼中飞刀：“赖皮蛇才会嫉妒那个黄毛小子！”个小不死的占着女姜的转世，还来指责我，明明是他嫉妒我知道女姜的秘密而他，不知道！

流不离满面宽容地望着将音，笑而不语。

“……”将音把狠话放出去了：“谁嫉妒，谁泥鳅！”

流不离点了点头，仿佛是信了，毕竟东家的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将音睨了眼流不离，问他：“你真的很忙么？不忙就留下来吧。”

流不离回睨：“真的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