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若娘素来与苏沅情好, 任若娘说什么,苏沅莫有不应承的。白日里苏沅不想她见苏淮,又却不了情面,方才带她来与若娘相伴。不过她既肯来, 也是琢磨着想教若娘来相劝苏沅的。
若娘的一头青丝尽挽到了耳边, 在苏沅面前,阿溦不敢去拽,便在背后轻轻戳了戳,又拽拽若娘的衣裳。
捉住身后不安分的一双小手,若娘与阿溦说道:“我与沅儿说两句话,你去玩会儿可好?让扶波带你去……”
话还未及说完, 阿溦便嬉笑着跳起来, 拍拍膝盖, 说:“不用扶波带着我, 我去树上赏赏月去!”说完便从窗子里飞出去,一下便窜进了树心,只留一抹薄红梅罗纱映着流光。
若娘怕她撞着什么,便端着烛台在窗边张望, 笑叹一声, 摇头道:“还是个孩童的心性。”
苏沅揉揉眉心:“她就是个傻桃子, 我哥却不是, 他……他竟从小便惦记上了!那时看你们两个的形容, 我还当他是个端方守礼的谦谦君子, 哪想……唉!”
闻言, 若娘但笑不语,轻抚一旁的箜篌琴架,弹拨出一个音调来。
“若娘,我该怎么办啊?”
苏沅大咧咧岔着腿,趴在桌子上,这两年王后教的仪礼尽算是白费了。
“阿溦既已说了,不会让殿下见到她,那还有何不可呢?”
“这对阿溦不好,我也不能对不住她……”
“沅儿,你可知她不是来谈情说爱的,是来治病救人的。阿溦看着懵懂,却是难得的明白,心知不是此间人,便是再如何眷恋,她也会回去的。”
话说到此处,若娘便不愿再多说,起手拨弦之间,涧水潺潺,石上寒露击古潭,行云流水,一曲婉转。
“清浅清辉千尺软,朱楼摆酒梳妆懒。
长望天上月成玦,玉京结环离人远。
烟翠见浓金兽里,清辉捣碎翠烟浅。
烛跃软烟罗纱旧,流光拟揾红帕皱。
衿锦花重老酒愁,不知云裳浮光瘦。
风揭竹帘月满庭,忽见青玉风忽轻……”
琴曲戛然而止,苏沅扭头看过去,疑惑道:“欸,怎么不弹了?故事才将将铺开呢!”
若娘推了她一下:“真当是来听曲子的?小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呢,还不快去?”
苏沅没有动,撇撇嘴说:“我还没想分明呢!再说我可以把桃凝借来,桃云洲也能治啊,他不也不想他们纠缠么!”
若娘摇了摇头,复又弹了一曲,刚起了个调子,苏沅便打断了:“哎,刚刚那阕呢?风流公子才出来你便停了!”
若娘拍开苏沅来捣乱的手,继续拨弦,一壁说:“什么风流公子,那是位行军归来的将军。”
苏沅来了兴致:“将军?说来这曲词不像你拟的啊?”
若娘浅笑:“是我外祖母作的,那位将军便是我外祖父了。我幼时听过几次。”
苏沅纳罕:“那我如何没听你弹过?”
“弹过一次的,那时你我都还小,大约是我初学,照着琴谱未弹好,你才未听出来。”
苏沅知道这话是来安慰自己的,自己从小便在音律之道上堵了一窍,听过也记不住的。
若娘又道:“后来外祖在与北越一役中未回,外祖母自刎于浮生河,那时我太小,不懂为何要生死长随,便再未弹过了。之后在……那年遗失了琴谱,近日追忆,才重谱出来。外祖母是以瑶琴弹的,如今以箜篌奏来,也别有意趣。”
苏沅捡起茶盏闷头喝了一口:“这茶凉了,怪苦的……”
“沅儿,虽说你受的好多,自然承的责也该多些,但活在这世间的人,总有自己的路,自己的苦,你何必为难自己也要去担?在我与母亲心里,都不愿外祖母去殉了外祖父,可那是外祖母选的路,我们这些局外人,不该拦,也拦不住的。既然他们的苦要他们自己去受,我们替不得,那我们又如何能在他们的道上指手画脚呢?”
箜篌声声,苏沅忽站起,往门口处走去,在门槛里停下。一屏风之隔,苏沅朗声笑道:“那个谁竟有能耐使沈家明泉回来,也怪不得你如今偏心了!那曲子何时让我听完后半阕?”
屏风后传出:“等你回来便扫庐待客,弄弦与君听。”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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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大音寺的路上,阿溦感慨道:“我的夭夭娘亲,我救个人怎么都这么坎坷呢!”
佛家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果真这七级浮屠的善缘不是好结的,呼!
听苏沅与她说,这大半年来,每至望日前一日,苏淮便要来大音寺里待着,等着月圆之夜过去。
对着一殿佛陀罗汉,还有高僧,外面更有术士坐镇,倒也没有什么大乱子,对外也只说,昭元太子忧心陛下病体,为国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