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1 / 2）

时渐入夏，日头渐长，鄞兴城居廉州西北，并未见得炎热，霁云斋内更是清凉。

仙逝的老爷和夫人旧居在此，如今空置，却有人日日清理洒扫，一景一物，一草一木皆是当初模样。

石管家说得没错，丫鬟住的西侧院，当真清净，可静香没想到，她竟能领到一间独居的小屋子。

大丫鬟采萱是个冷冷清清的美人，笑容不多，该做的事一件都不会拉下，多说的话一句也不会有，无趣是有些无趣，静香耳边真真少了是是非，正合她意。

听雨轩的书籍，整理过一遍，静香居然有种做了图书馆管理员的错觉，没有手机、电脑，守着这些前人故纸，倒也不错。

就算手中事毕，她也经常偷偷溜回书斋，趁着日头尚好，读书习字。

唉，她这一笔烂字，愁也。

翻出镇日藏妥的木匣，打开一看，里面那些四不像真让她发愁，眼见时辰还早，她是该好好练练。

入了听雨轩，她一如平常，进了内室，却觉出周遭隐隐有些不同，谢家康出行在外，这里除了她并无人来，今日，却未见得太过清冷。

踱着步子转过一处书架，她竟没猜错，靠窗的书案一旁，果然坐着个人，伏案而书，他手边一处桌角，放着一碟新制的绿豆糕。

近月未见，谢家康本就瘦的背影似是更轻减些，落笔专注一如从前，不知不觉盯着他的笔锋许久，她越看越想看。

“想练字了？”笔下不停，谢家康也未抬头，唇边却悄悄有了些笑：“这四国志，你读得如何了？”

“一半。”

“一半？”抬起头，他眼中有些讶异。

她点了点头，态度老实诚恳，那书她馋到不行，早就一本读完，却是贪多嚼不烂，能懂一半已不错了。

“是我没想周全。”重新低头落笔，他一丝不苟，沉默不语，她也没动，继续看着，小脑袋不自觉越埋越低，眼见就要戳到他的笔杆。

果然，字如其人，端方中正，相形之下，她，简直无地自容。

“好了。”最后一笔落下，他静待墨迹干透之后，合上书册，递在她面前，道：“这般，你再看时，也会容易些。”

如此甚好，将那四国志收在手里翻看，从头到尾，批注详尽，她竟有些爱不释手：“阿香，多谢少爷。”

看她欢天喜地的样子，谢家康唇边的笑深了些，抬手抚上她随意丢在一旁的老旧木匣，若有所思，道：“你学有所成，便是谢我。”

果然一派为人师表的风范，只教她自心底佩服。

“只是。”手里拿着不知哪里抽出来的一张有些起皱的纸，他皱了皱眉，重新研磨，执笔，道：“这字，确是该练。”

咦，她那只木匣分明还合着，这怕是就是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

唉，丢人。

她老脸一阵羞红，他却似全没在意，只专心为她指点行笔和字体构架，一笔一划，仔细认真，每个字都在旁边为她做了示范。

她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旁，日光开始有些昏暗的时候，点了书斋里的松油灯，罩上琉璃灯罩，一边观摩，一边抬笔练习，待得手腕有些酸痛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转头看去，她身边的人似全不在意，仍在认真指点着自己的不足之处，双眼睛明亮有神，桌上一点灯光映在那里面，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桌子一角那碟绿豆糕，她饿的时候，时不时偷偷拿一块填在嘴里，他瞧见了，也不出声，只趁着她低头之时，悄悄将那碟子推得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直到听得她呵欠连连，谢家康才停了笔，道：“今日且到这里吧，早些休息。”

“是。”

动作麻利地收拾好桌上的一切，外间已有脚步声传来，来人看到她，并没什么好脸色，只低头对谢家康行礼，道：“少爷路途辛劳，明日还有城外庄上的管事要见，该早些休息的。”

摇了摇头，他抬手不着痕迹地按着自己的后背，道：“一路躺得多，心里烦闷，看些书，好多了，不妨事的。”

“是。”

谢家康被谢晋推着离去，静香再次打了个呵欠，眼前有些模糊。

时间，真是过得快呢。

一整个夏天一眨眼，就这样过去了。

郢兴城的夏季，并不十分，她读完了四国记，谢家康那一日交给她的游记，她也尽数看了。

有现代的知识做基础，熬过初时的艰涩，过了文字这一关，她后续的进度十分快，若无旁的事情，每日他都会亲自前来，授业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