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1 / 2）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在山上看盛京城仿佛只有一条胳膊长的距离，真跑起来才知路途遥远。所幸他二人走得早，才勉强在城门关闭前赶上。

苏玦下了马，牵着绳排在队伍后头。不一会又来了几个人，跟在他二人身后，顾玖前后瞧了一转，扶了扶面具，问:“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呀？”

“三教九流，当属商农最多。如今年关将至，商人要钱，百姓也要置办年货。国之基底都指望着这两天，人自然就多了。”

“这么多人客栈该都满了吧，我们住哪里呀？”

苏玦轻笑，不知真假的道了句:“今晚睡茶楼。”

不一会便到了他们，苏玦递上路引。那侍卫查了半日也有些疲乏，接过来一看，赫然一张黑帖，瘦金字渡了金，熠熠生辉。左书:“大梁国奉天承运梁天子牒行:顺元维辟，德善仁昌，克登盛世，四海倾注，朝野肃然。策尔宝帖，章汝功绩，以表圣心。”

右书——太行山，苏玦。

便似寂静的深夜里一道炸开的惊雷，那人惨叫一声:“苏玦？！”

周遭侍卫闻言大惊，立刻围了过来，齐齐调转枪头直指苏玦。苏玦今日披了件斗篷，一头银灰的长发都被藏住，容貌也隐去了大半。他分明一动未动，众人却似见了虎豹，纷纷吓破了胆。

“何人胆敢在此造次？”王统领拨开侍卫，从后面出来。站到众人前面，寒着脸打量起他来。

侍卫低下声音，在王献章耳侧道:“恐是太行山那个……”

王献章:“？！”

苏玦掀去兜帽，满头银发散开，垂了几缕下来。身后众百姓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少年白发是为不祥，有人悄声飞快说了句:“妖孽。”顾玖回头瞪了那人一眼。

竟真的是他！他离开太行山了？！王献章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寒意从脚底蹿到头皮，半晌才缓过神来。像是被人按下头颅，他变得客气起来，硬着头皮问:“敢问阁下来盛京所为何事？”

“来过元宵。”苏玦笑道。

多敷衍。王献章心头冷笑，他身体站得笔直，却觉得自己又矮了几分，指着顾玖:“……甚好，那这位是谁？”

“路上捡的孤儿。”

“……”王献章哑然，知道问不出东西。可一想到盛京城的百姓，逼不得已又强硬了几分，“圣上下了旨，上元节内城中不能见血，阁下身上若有冷器可一并交与本将保管。”

“苏某即是来过元宵又怎会带那些东西，若是吓着别人又叫人参上一本，岂不痛哉？”苏玦见他狐疑，便张开双臂，“不信？且来搜。”

冷风将苏玦的袖袍吹得鼓起，离他仅有三尺之遥，王献章看了看身后的侍卫，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他无奈的摆摆手:“罢了，本将相信阁下，绝不会拿自己满门子弟的性命做戏。”

王献章叹了口气，也不敢强留，亲自将路引递到他手上，目送他二人进城。他的目光移到了那个女娃身上，慢慢揪起了眉毛，怪得很，戴着张面具不知是生的丑陋，还是不想叫别人认出她的脸。如果是后者，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娃，能是什么原因不敢叫人认出她？

时辰到，暮鼓声响了三下，城门缓缓合上。王献章站在城墙下，双眼仍望着那个方向，像要穿过人群，再次揪出他二人一般。可却是再也寻不到了，一瞬间竟像是老了十岁，叹息一声:“……竟然还敢来盛京，他还想做些什么？”

“统领，不跟着吗？”

“跟？谁去？不要命了？？”

王献章又想起四年前的那个雷雨夜，仰着头任雪落进他的喉头，片刻后，抹了把面上的雪水:“我得进宫走一趟了。”

暮沉沉，雪漫漫。路上行人稀落落的，摊贩们陆续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唯有几个人或挑担或推车涌了过来，各自占了炉灶，架上一口铁锅，等水烧得沸腾便将做好的食物下去锅里，盖上锅盖，便搬来一张小板凳，抱着手坐在灶口旁，不时吆喝上一两句，与蒸腾的热雾一起，将食物的香味送去了半个城。

两个穿着半旧棉衣的总角小儿，嬉笑着出来，将门口的灯笼点亮。闻到香味，不自觉就流了口水，痴痴地望着不远处的小摊，对摊主讨好的笑。街上陆续亮了灯，各式各样的花灯挂满了房檐，更有的都堆在了门口，只等上元节那夜点它个灯火通明，彻夜不休。

夜幕临，梆子声敲了数响。也不知在哪个角落起，幽幽的，雪夜里叫人觉得平静。孩子娘连唤了数声，也不见有人应。推门出来，见他二人咬着手指流口水的模样便骂:“两个小馋鬼，要吃回家里吃去，外面的可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