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初起(1 / 2)
石街门左侧小戏台下围着的全是人,都扒着台子等着小江油亮相。
穆恒和青阳信平两位少主在戏台正对面的寻风茶楼落座,小二上茶,毕恭毕敬地退下。茶过半晌,小江油仍未登台。
“信平,你莫坑我,这不就是个破说书的吗!值得本少主等他?他说破天还不就是白纸黑字的事儿,书阁里哪儿没有啊?”穆恒早已架不住等待。
“你恐怕连书阁的门开在哪处都不知道吧,别撞到哪根暗桩上跌破脑袋。”
“好你个没心肝的,成天串我家的书阁倒惦记成自己的了,半夜三更看乏了便来分我的床塌睡,我怎不踹了你下去?回去我就命他们封了,改天青阳一家的任何人若想来借便不成,非得青阳一门当家阁主负荆请罪才可勉强答应。”
“穆恒啊穆恒,父亲教你读诗书的时候能够不躲藏着就罢了,负荆请罪?别折了阁下的寿。”信平应声道。
穆恒原想再答,只见小江油拾阶登台,便管不上和信平油嘴。
他粗布青褂,双眉飞耸,手执枯枝,老成之态竟不见舞象之年岁。台下皆禁声不言,江油先生的关门弟子此番初入市井恐怕也将众人唬住了几分。
小江油不向众人招呼,只清清嗓,便开言道:“今日所讲,乃尔等之事,你们年岁小难以得见,我便讲与你们。瞧你们身后灯火摇曳的镇海宫,你们可想知道是怎么成了眼前的光景?”
说完,小江油仔细眯了眯眼睛,放下手中的枯枝,端起茶盏,让众人空赏他饮水的景致,这吊胃口的慢工夫,真同他师父学了十成十的火候。
“信平,这毛小子都还没我大,腔调倒是很足,你说是不是在装巫神骗人啊,他哪儿知道镇海宫的事?”
“莫急,我若不是耳闻这个小子的能耐,也不带着你来啊。别小瞧了这些个说书人,人家混着这碗饭吃,不论贵胄还是凡夫,人儿都记着呢,代代相传,不像史官尽编伟业。书阁里保不齐还真寻不着他的话。”
两人再看那小江油,几口水好似喝出了个山珍海味。突然间,小江油放下茶盏,正色倚坐凳上,道:“话说二百年前,列国纷争,东瓯皇裔复建东瓯国,初代东瓯王欧阳许以临海之地为都,垦山造田。不料统治未稳,海患倾袭。国中十地有六地靠海,百姓多以渔获为生,然近海鱼虾横死数里,百姓均不敢食,连绵数月出海却毫无所获,连国都之中都快饿殍遍地。眼见即将举国倾覆,逢高人避世途径东瓯国,助退田还海,平复灾患,东瓯国才有今日逍遥快活。”
众人问:“那高人是谁啊?”
小江油抽出手中的枯枝,指了指一里外灯火摇曳处,呵斥道:“尔等痴人,你们以为这镇海十二宫中的荣华是从海里长出来的?他们的先人便是数百年前路遇东瓯的高人。”
众人忙往望向镇海宫。
镇海宫修得金碧辉煌,百年海风蚕食,然年年修缮,夜间,就着这星点微光,竟也是富丽极了。
“瞅哪儿呢?往这儿看,镇海宫又不会自个人长了腿跑了,赶明儿天大亮,你们再排着队瞧去。”小江油故作生气的模样。
“穆恒,这小江油和你倒是蛮相配的,你们磕了头拜作兄弟可好?”
“这话怎么说?”穆恒问到。
“你们爱在人前现的毛病不一模一样吗?”信平打趣着。
“青阳信平!”穆恒干瞪着眼,又好笑又好气,竟找不出话来驳他。
“好了好了,我的少阁主,在下赔不是,难得寻你作乐,就此打住,别坏了自个儿听书的兴致。”
再看那戏台上,小江油说到:“先秦时,一方鸿学之士为避兵役战祸,携家迁居武陵桃源深处,世代与外隔绝,不管世道变迁几何。后渔人误入,外出后四下散播,十二阁的先人们不得不弃居南迁,方有东瓯之遇。他们本是大家后裔,治国之策、天文地理均不在话下,代代教习。助平定海难后,先王欧阳许知其一行乃辅国将才,不肯任其离去。恰逢治海时,天降飞石于崖湾之上,隔日便风平浪静鱼跃成群。百姓道是仙人携祥瑞降世,于是举国上书恳求其留居东瓯。”
小江油突然止住,不再言说。
“后来呢?”台下众人开始追问。
小江油泯然一笑,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粗布麻袋,放于台前,众人哄然向前扔银钱于袋中。穆恒兴致正浓,唤了店小二捧一碇碎金也去打赏。小江油看那袋中充裕之象,遂朝众人拱了拱手:“谢诸位捧场,我定不扫了大家的兴。说那东瓯王顺势便命人在仙石陨落之地大建镇海宫,宫内居中为圭甲殿以供奉仙石,其余十二殿阁请镇海高人一族十二姓安居。逢朝中无良佐,东瓯王新设上师一职,位同国相,由十二阁主之中选贤,既以执守镇海宫为任,又作良臣之用,辅国□□。尔今第十代上师为穆氏一姓阁主穆秦,十代之中上师之位只在镇海一宫十二阁流转,不出宫门,故声望权势之盛,国中难有望其项背者。皇亲贵胄皆以结交镇海宫为荣,纷纷迁居宫城四周,原崖壁滩涂之地渐成市井鼎沸之态。”
言毕,小江油拂袖而去,留下众人不知何故。有一小童,跃入台上,朝众人拱手作揖:“各位各位,小江油先生今日说到此处,明日还有,此刻都散了吧。”
“这就走了?”穆恒满是不知足:“不成,我得追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