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1 / 2）

“报！陛下于四月朔崩于绛霄殿，伶人善友将乐器覆盖在陛下身上, 纵火焚尸。”

“报！魏王李继岌军至渭南, 部属溃散, 被迫自缢而死。征蜀大军在副使任圜的率领下，归附叛贼李嗣源。 ”

“报！巷战已毕，孟知详所属残部已剿灭。”

一声声捷报从殿外传来, 殿内站着许多人，盔甲还在滴血的王伞、吊着胳膊的骆毅、脸上全是血污的裴晚云……一场大战之后, 人人带伤, 个个疲惫，可他们都强撑着站在殿内，眼中是熊熊火光。

捷报过后, 人人都把目光转向高坐上首的王灵, 目光催促着、期盼着, 渴望他说些什么。

王灵把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沉声吩咐：“周浩义。”

“臣在。”随军军师周浩义出列，虽是文臣, 却也配剑上阵。

“上奏表，传至汴州, 请李嗣源节度使念父子之情、君臣之义，忠于陛下遗命, 为陛下报仇, 交出杀害陛下罪魁祸首郭从谦。王全斌首鼠两端、护主不力, 请赐死殉葬。我等忠直恭顺之臣, 将虽在外，仍旧遥领嗣王旨意。陛下生前立魏王为太子，然魏王已薨，请李嗣源节度使为陛下、太子报仇之后，再行登基。如此，我等忠于陛下之臣，无不感激涕零，俯首拜服。”

“是。”周浩义应声退下，立刻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奏折递上去。郭从谦乃是被冤杀的大功臣郭崇韬侄儿，他起兵说是谋反，不如说是复仇。郭从谦能出其不意，如此顺利攻入宫中，没有李嗣源这个最终受益人的配合怎么可能？王全斌乃是太原王氏嫡支，累世官宦。宫变之时，战至最后，护着受箭伤的李存勖退守绛霄殿，无力回天，痛哭而去。

他们二人，大义、功劳都占全了，对外，在天下人面前刷了一波声望。对内，立下从龙之功，为李嗣源的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身后又有无数人支持。李嗣源怎么可能杀这两人，寒功臣之心，动摇新朝本就不稳的根基。

这些细则瞬间在周浩义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但他忍住没多说。既然他这样一介谋臣都能想到的事情，主公不可能想不到。

“传信复州，令鲁子谋拟檄文，通告天下。逆王李嗣源，粗鄙之身，蒙陛下深恩收为养子，不思孝顺亲长、忠君报国，反指使小人坑害父兄叔伯，实为天下人所共弃。我王辰云誓为陛下报仇，诛此小人。”

“传令荆南镇、宣威镇、山东南道镇及蜀中八镇，共举义旗，讨伐逆王，为陛下报仇。”

“通告天下，共襄盛举。”

李嗣源不可能杀忠臣讨好王灵这个不知立场、敌友不明的外藩将领，檄文可以早早准备了。或者在王灵心中，即便李嗣源短尾求生下此狠心，王灵也会把事情推到自己想要的地方去。

一道道命令从蜀中传出，天下为之震惶。

在这乱世之中，人们本以为没有什么值得吃惊，可短短一月之间，天地倒悬。有望一统天下的李存勖为叛将所杀，他属意的太子被迫自缢，养子李嗣源被推上高位，原本恭顺谦卑的王灵打着为先帝报仇的旗号反了。

唐国在李存勖的带领下，连灭梁、蜀两国，天下人在李存勖的赫赫战功中瑟瑟发抖。突然之间山陵崩塌，一代英主逝去，新的英雄，已经登上历史舞台。

天下重镇不多，王灵一人占据十一个重镇，他举义旗的消息传来，周边商州、陈州、亳州纷纷响应，对汴州形成包围之态。西边，王灵刚刚与西山诸羌达成和解，南边诸位诸侯王还沉浸在李存勖连灭两国的威风中，无人敢参与他继承人与他心腹大将之间的争斗。王灵的敌人，只有占据汴州等旧梁属地和曾经晋王属地的北方势力。

李嗣源不过养子之身，还曾经受李存勖贬斥，虽有军功加身，可在大义上，站不住脚。

今年二月北方哗变，更北方还有虎视眈眈的契丹人。自古外族总是在中原强盛的时候做看家狗，在中原朝廷势弱的时候化作入户强盗，李嗣源的压力也不小。

终于把事情做了，王灵长出一口气，这件事在他心中压了许多年，每一个细节他都仔细推敲过，终于实现了，他也如释重负。

如今王灵占据着蜀国旧日宫殿，虽还没有称王，但天下人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儿。

裴晚云陪着王灵在王宫里散步，蜀国不过两代君主，可亡国之君王衍真的还会折腾了，短短十几年间，就把蜀国给败了。表现在宫殿上，就是入目皆是雕梁画栋、金粉银线，极其豪奢。

王灵一边走，在宫中劳作忙碌的宫人纷纷见礼。

“我如今走在宫中，只能见着人的后脑勺了。”王灵轻笑。

人人见他都要行礼，虽然他如今身上正经官职也不过一个节度使。

“不好吗？唯我独尊的滋味儿。”裴晚云也笑。

“挺好的。”王灵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