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1 / 2）
“头儿，歇歇吧。”蒋鑫擦着额上的汗珠。
“不用, 我再练练。”
蒋鑫一脸菜色道：“头儿, 枪砸脚背上了, 三回。”
王灵一脸尴尬，收了架势，把长/枪插入兵器架子，他们正在缫丝厂保安队练武。王灵一身短打, 满脸汗水，本该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脸上却全是冰霜之色。
还是太沉不住气，王灵心中骂自己, 可道理他都懂, 就是做不到。
“头儿，要不咱们出城迎一迎吧。”蒋鑫建议道。如今王灵的心腹手足都各派一方, 王伞到北方经营商路, 江淼被派去秘密基地富义县。在那里，王灵复制了一个缫丝厂，得银钱无数，可终究是今年新建立的, 若是把银子全抽调过来，那边又如何发展。
流动资金不足，整个产业就是缺水的沙漠, 所有人都嗷嗷待哺。王灵盼望让所有人吃饱喝足, 可心有余、力不足。
“不能出城, 等着吧。”王灵叹息。他身为主家，如今无数眼睛在他身上，他出缫丝厂巡视铺子都会和管事的说一声。报备行踪也是为了安抚人心，若是有人发现他出城了，还不当场闹起来。
王灵给江淼下了命令是三日之内把银子运过来，可中间隔着山川河流，如今局势险峻，到处是盗匪、流民，三日能不能回来是个未知数。赎买裴家股份、工人的工钱都在江淼身上，闻风而动企图趁火打劫的商家更是多不胜数，敌人蠢蠢欲动。
等待判决的日子实在难受，王灵不练武艺，又改磨地砖，在屋里一圈一圈的走。他还不能把这焦躁表现在外人面前，只能在屋里拉磨转圈，碍眼蒋鑫之类心腹。
王灵焦急难耐之时，门外突然有人禀告：“头儿，有个小丫头过来，说有人托她捎消息。”
王灵叫人领进来，只见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穿着一身不显眼的麻布衣裳，披着粗布大兜帽披风进来。取下兜帽，王灵知道她是谁了。
“王二郎，我奉主子之命，给你送条消息，明日，你想找的人会去东郊周家别院踏青避暑。”
“你是谁，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为何要信你。”王灵三连问。
“王二郎昨日在城中做了什么，想见谁而没有见到，自然心里清楚。我是谁王二郎不必问，信不信也由你。”
“倒是好胆色，一个小丫头敢来这里送信，就不怕我一刀宰了。”王灵冷声喝问。
那丫头双手事事拽着披风，手上青筋暴露，脸上却竭力镇静：“王二郎英雄人物，岂会与我一个小丫头计较。我送你最想知道的消息，想来还有些用处。日后……”小丫头虚张声势，企图利诱脱身。
“哈哈哈……”王灵朗笑，是个有胆识的。“送玉兰姑娘出去。”
王灵招呼身边属下，玉兰却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居然认出了自己。来人正是玉兰，容小娘子的贴身侍婢，一年多前，她曾一同到过缫丝厂。而今她脸上涂黄了，换了衣裳发型，可王灵是经历过战场和逃亡洗礼的人，对人物装扮有本能的敏锐。那位把嫌弃摆在脸上的容小娘子，让人印象深刻。
王灵送走了惊疑不定的玉兰，转身就去清点队伍。富义县来人没那么快，若是能在此之前见到裴晚云，让她收回退股的决定，缫丝厂便躲过一劫。
王灵把缫丝厂中事务全权委托给蒋鑫，自己挑拣人马，准备第二日出城去。而今顾不得什么风评物议，裴雁还带着人在盘账，缫丝厂危在旦夕。有一丝希望，王灵都要尽百分努力。
清早，王灵带着二十余骑，吃饭饮马，带着露水出发。世家贵女出行游玩，肯定不会这么早。可王灵是去堵人的，自然越早到越好，不肯放过丝毫可能。
王灵一行出城，沿着道路往东郊山丘而去，一路慢性，时不时向路人打听有无裴家、周家车队路过。官宦世家出行，会走官道，更会打出旗号，威慑山匪、通告亲友。
从晨光熹微等到日上中天，王灵都没等到人，只得领着弟兄们在路边的茶棚暂坐，歇口气，顺便加餐一顿。
加餐还没吃完，外面便一阵骚动，有客商打扮的人涌过来，连人带驴，裹挟着货物，说话的功夫都没有，直接跑过。后面还跟着一群人，坐在路边的人眼疾手快拉了个人问：“前面怎么了？”
“流民闹起来了，杀人越货呢，还不赶紧跑。”说完使劲儿挣脱，眨眼间便没了影子。
“头儿，咱们怎么办？”
“凉拌，关我们是什么事儿。”王灵淡定把带出来的白面饼子塞进嘴里。
旁边茶棚主家手忙脚乱收拾，茶碗茶壶之类都不要了，简陋窝窝头也不带，只把铜钱和细粮扛上，一边跑一边招呼。“快些走吧，就算你们有马，流民那么多，都是不要命的，双拳难敌四手啊。”
旁边忙着收拾的客人接腔道：“可不是，听说是从富义来的行商，骑着高头大马，还不一样被流民堵了。听说他们车队里有银子……”
话音未落，王灵已经呼和一声，召集人马冲出茶棚。
茶棚主家看着王灵坐过的桌子上留着半个白面饼子正在打转，一手抢过咬在嘴里，扛起值钱家当往城里冲。
被流民惊动的人群往城里去，王灵他们逆着人群往暴/乱方向冲。富义，富义，难道是江淼他们？王灵使劲催马，就怕是自己兄弟陷入流民之中。
远远的，王灵就看到旗子，上面灵云二字醒目万分，果真是江淼一行。
可是王灵和旗子之间，隔着黑压压的人头，流民听说车队里有银子，灵云商队又不是名震四方的大商贾。在活命和危险之间，流民选择了抱团冲击。
“头儿……”手下人刚要问话，王灵右手一抖，露出被布巾包裹着的长/枪，长/枪高举，只一个字：“战！”
王灵左手控缰，右手持/枪，一马当先，冲进人群中。马匹冲击力巨大，骑兵对上步兵的绝对优势，在骑兵对待手无寸铁的流民之时表现得更加明显。流民几乎无一击之力，瞬间被王灵带领的骑兵队撕开一条口子。
江淼已经被源源不断的流民冲击得退守银车，手下兄弟也死伤无数。在这危急存亡关头，忽见有人持/枪纵马而来，忍不住高呼：“头儿来了，头而来了！兄弟们顶住，头儿来救我们了！”
士气为之一振，被围攻得精疲力尽的商队兄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棒子把人从车上敲下去。
车队外出行走，带的兵器多是包铁木棍，此时刀具官制严格，铁器珍贵，即便是王灵仗着王成志的关系，也没本事给商队全部装备制式长刀。面对人数众多的流民，可不就吃亏了。
王灵遥遥看见商队，手下更不留情，左右横扫，清出一条路来。
王灵撕开的口子，一口气冲到江淼身边，来不及叙话，江淼言简意赅道：“头儿，银子都在，弟兄们死伤不计，怎么走？”
王灵左右扫视，瞬间下了决定，“我开路，重伤赶车，轻伤骑马，保安队外围清扫。走！”
战场上没有过多说话的时间，王灵命令既下，车队、保安队听他号令，瞬间他调整阵型。
左腿重伤不能行走的车队汉子，把马车缰绳绑死在手腕上，左手控缰绳，右手持棍，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骑兵的优势在于冲击，当骑兵陷入人群中，马匹反而成了累赘，被人攻击，马可没有人的忍耐力。王灵知道这样不行，招呼着三五个属下一同清扫道路，马蹄也能踢人，左右横扫，给车队清理出一条路来。在人群中撕出一条三丈左右纵深的路子，车队赶紧往外跑，向着成都府的方向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