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1 / 2)
裴家后巷小院,还是那棵桂花树下, 裴晚云安静坐在树下, 低头把玩着一片叶子。
“阿姊不高兴吗?”王灵上前用手背试了试茶盏温度, 把杯中冷茶泼在树下,重新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
“没有。”
“只差把不高兴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还说没有。”
“不高兴是三个字。”裴晚云莞尔。
“总算笑了。”王灵轻笑,“阿姊皱着眉头一整天, 让我好生惶恐,我与阿姊之间有何话不能直说呢?让我猜一猜, 阿姊莫不是不喜欢我处置雁儿姑娘。”
“没有,这回是雁儿办事不力, 降职是应该的。再说她只是降职, 连缫丝厂都没出,日后能干, 总是要再升上来的。”裴晚云对雁儿有信心, 别的不论,雁儿是识字的,只这一点,强出世人一筹。
“那就是怪我处罚其他人太过严厉。”
裴晚云不说话, 又低头看手中的树叶。
王灵见她这个模样,就知道症结所在了,“阿姊不知厂中情况……”
“我知道的。虽然我们的条件开得比谁都好, 可人总是贪心不足, 雁儿能力不够, 不能在工人们试探的时候就一次性压服住,这才惹出后面的乱子。那些个霸道之人,贪污、欺压同伴,甚至准备出卖缫丝厂配方,若不是我们早有准备,肯定被坑死,这些人坏得很。若是不处置,对内破坏做工环境,对外出卖商业机密,后患无穷。”
“阿姊既然都知道,为何还是闷闷不乐。”
裴晚云叹息:“道理我都懂,可就是过不去心中那个坎儿。”站在外人的角度看起来,王灵手段干脆利落,赏罚分明、杀伐果断,有这样的合伙人,大幸。可若是你身处其中,二十两银子折合起来算得上二十万人民币吗?怎么就要判死刑,还连累家人。况且这些都是私刑啊!不过开个缫丝厂,做点儿生意,怎么有权利剥夺他人生命,这该是国家机器的职能。
“阿姊没见过这些,害怕是正常的,以后这些事阿姊都不用操心,我来就好。”王灵微微一笑,世家贵女连杀鸡都没见过,更何况杀人。
“不是害怕。”裴晚云摇头,枪决十恶不赦犯人时候,她也曾拍手称快,她可能只是不适应身份的转变,原来,她是可以动辄剥夺他人性命的存在吗?
若是害怕,也只是怕这样的权利,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经变得不像我了。曾经调侃的“封建社会糖衣炮弹”真的击倒了我,我习以为常的使唤奴婢,日后难道真的要习以为常的剥夺人命吗?
那我的底线在哪里?若是找不到底线,那我和这千年前的芸芸众生有何分别?
“啊?阿姊说什么?”
裴晚云摇头,把小声嘀咕吞回肚子里。她想的是人性、是规则、是社会制度,这样的话说出来,不是惹人非议,就是惹人笑话,还是不说了。
王灵仔细观察着裴晚云的脸色,他自负察言观色一把好手,确定裴晚云的确没有因他处置了裴雁这个心腹而与自己生气,就不放在心上了。
王灵哪知道裴晚云这千回百转的心思,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路边水坑里有两条鱼。裴晚云想的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江湖夜雨十年灯,灯火阑珊处……而王灵,鱼,炖汤鲜美、红烧肉厚。
“从北方带回来的那批白叠布,已经着人染成靓丽颜色的样品,我带了来。阿姊瞧着若是好,我就让人大量染,准备卖出去了。”王灵愉快换了个话题,进屋拿出样品布料。
裴晚云看着各种大红大紫正黄正绿,布料还泛着水波一样的光泽,隐隐觉得有些头痛。这撞色也太厉害了,眼花。
裴晚云看着一脸自信的王灵道:“你觉得好……吗?”
“阿姊是看出什么不妥了?”王灵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啊!王灵心中惴惴,女子对布料的确更有心的,难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不觉得眼色太艳了?”裴晚云试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