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1 / 2)
这一路上,王灵他们不仅仅是赶路, 沿途跟着卖棉布。当然, 对外宣称这是白叠布, 沙陀贡品,专供皇室贵人、世家大族所用,若非晋梁相争,商路不通, 岂轮得到他们。
王灵也不是在街上支个摊子卖,而是先与大户管家打好关系, 让女人们带着布匹入内宅行走。这时候就显出女人在的好处了,此时都是女子买布料, 她们买什么, 丈夫孩子就穿什么。纺织布匹,天生是女人的行当。织造是她们, 买卖是她们, 她们就是那守关人。
最先打开销路的是富商之家,他们品级不够,可仍旧追求高贵。白叠布不需要什么透气、亲肤、易染色的优点,只看贡品二字, 商人们就愿意大量买进。而且王灵卖的是白布,回去爱染什么颜色就染什么颜色,再不会犯忌讳。王灵把没染色的缺点说成方便客人、不僭越的优秀。世上两种人的嘴最不能信, 一是男人, 一是商人, 王灵两者都占了。
迈出了第一步,以后的路就顺畅了。除了特意留着的那些,王灵带来的白叠布全部销售一空。
年关将近,各地商人出货量大,王灵从这城买了东西运到那城去,就是一笔来钱的买卖。他的队伍中,如今人员充足,配备马匹,打听消息十分容易。王灵在商贾事上当真有天赋,总能买到受欢迎的商品。
如此一路向南,一路做买卖,终于到了蜀中地界。
“哥,马上就过年了,咱们连夜赶路,还能赶上年夜饭。”王伞远远望着天边,他想看看能否望到成都府的城墙,群山阻隔,怎么可能看到。可只听着熟悉的乡音,就令人兴奋不已。不管离乡多久,家乡总让你日魂牵梦绕。
王灵却掉转马头,“不回去。”
一行人往荣州而去,荣州富义县和公井县,是蜀中唯一适合种植棉花的地方。蜀中潮湿多雨是大面上的情况,可也有富义县、公井县这样的地方,日照充足,降水稀少,土质适宜。从遥远的沙陀人那里运棉花或者棉布到蜀中都太昂贵了,就近选择产地迫在眉睫。
今年的年节,一群人在路上过。他们租了房子,在房子里煮肥肉和白面饺子。娇耳汤早已走入寻常百姓家,饺子已经在北方流行开来,过年过节似乎没有饺子就失了味道。王灵他们南方人还展示了元宵,虽然叫元宵,可不止元宵节吃。
许多人围在一起欢笑、高歌、手舞足蹈,几个月之前他们泡在战场血水里,为生计担忧,如今的日子,穿暖和的衣裳,能吃上肉和白面,除了想家,没别的毛病。
直到第二年开春,裴晚云才得到王灵回来的消息。
“真的?”裴晚云原本斜倚在塌上,忍不住坐直身子,眼含期盼。
“如何不真,人就在后巷院子里,角门门房递过来的消息。”羽儿含笑回禀。
“谢天谢地。”裴晚云双手合十,等人走了她又后悔,特别是听闻北方打仗之后,更是提心吊胆,生怕他们有个万一。如今能平安回来,什么都不求了。
阿陈、阿容也笑着念佛,只道平安就好。
“阿裴,快,换了衣裳去见人啊。放心,我去缠着伯娘请教针法,今日这望月图不绣完,伯娘且分不出精力来找你。”阿容也长吁一口气,立马出主意。
“好,好,羽儿,快,帮我换衣裳,浅色的不显眼。”裴晚云连蹦带跳往里间去。
阿陈皱眉,“阿裴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不行,我得跟着去。”
“你去做什么,且让他们单独说话。”阿容笑着拦下。
阿陈转过身来,面色严肃道:“为何?阿容,你今日有些奇怪,平日里最是重规矩一人,今日怎么放任阿裴行动如此不合礼仪。他们都不小了,如何能单独见面。还有,阿裴出门,用得着瞒着夫人吗?夫人知道了,还能不允阿裴出门见一见许久未蒙面的友人?”
望着阿陈严肃的神情,阿容不疾不徐,轻声解释:“阿陈,我且有考量呢,你听听看是不是这个道理。王二郎出远门回来,以阿裴的性格,定要去看的,我们拦不住。若是禀告给伯娘知道,少不得限制阿裴出门归家的时间。如此阿裴又岂能快意,到时候闹将起来,岂不扰了伯娘休息。伯娘这些年身体不好,一点儿心都不能操。阿裴孝顺,愿意退让,可我们陪伴阿裴这几年,又怎么舍得她难过。”
“至于礼节,阿裴什么时候有机会和王二郎单独相处,羽儿跟着呢。我最是知道阿裴,再风光霁月不过的人儿。他们说话谈的都是生意经,阿裴把服侍多年的雁儿都放了奴籍,只为了做好生意,可见决心。阿裴胸有成竹,且不必为她操心。”
“伯娘接我们二人来裴府小住,就是为了陪伴阿裴,阿裴高兴了,伯娘就高兴。伯娘高兴了,身体也跟着好了,如此,才是我们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