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1 / 2）
“二哥，我们住哪儿？”老三无措看着空着手的两人, 心中涌起巨大恐慌。他这辈子, 从未自己做过什么决定, 小时候听爹娘的，爹娘不管就听二哥的。第一次自己做决定，就走出了这样一条孤独无助的道路。
“跟我走就是，废话那么多呢！”王灵没好气骂了一句。看着老三瞬间黯淡的表情, 王灵又心里骂自己贱皮子。人就是这样，对着外人含笑赔礼, 反而对着自己家人呼来喝去、毫不客气。
奇异的，王三的恐慌就被骂没了。王三心想, 不管去哪儿, 有二哥呢。二哥比我聪明，肯定会做好的, 我乖乖听话就是。
王灵带着老三进城, 快步穿过街巷，到了裴家后巷的小院子。
这个院子已经大变样了。院中那棵老桂树周遭围着草编的篱笆，里面已经挖开，如去年一样, 桂花树要施肥呢。墙根脚下的水井也配了个盖子，深怕一不小心失/足掉下去。走廊两边放了两个大水缸，水缸里养着荷花和鱼。荷叶已经瞧瞧探出了翠绿色一角, 几条鱼没心没肺游来游去。王灵也不想弄这花哨玩意儿, 可周遭都是木头, 水井打水又慢，万一祝融来游，哭都没地方哭去。这些日子管着厂里，安全二字已经形成条件反射。
屋子也是大变样，曾经蜘蛛网丛生的屋子已经打扫一新，窗户全换了新纸，正厅配了桌椅，厢房置办了床铺、五斗柜、条凳和脸盆架子。
王灵把老三引到东厢第二间，靠近水井和隔壁邻居家的墙。“我就住在隔壁，五斗柜里有衣裳，西厢第二间是厨房，柴火足够，麻溜得，烧水洗澡，把你这身咸菜换了，老远一股嗖味儿。先立条规矩，十天至少洗一回头一回澡，再这幅腌臜模样，抽你！”
“嘿嘿，二哥，我烧水去！”王三来不及感叹这么好的屋子，什么时候置办的，这该花多少钱，而且这些钱又从哪里来？王三也不问烧水洗澡这么频繁，浪费柴火和水怎么办？得风寒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有二哥呢！二哥是聪明的、无所不能的，就算光着身子被家里赶出来，也能马上找到一个安稳舒适的窝儿。
王三进了厨房，发现这里干净得不像他想像中的样子。厨房外面，靠近桂花树的地方有个矮棚子，专门用来堆柴火，柴薪整整齐齐垛着。厨房被一分为二，靠正厅的那边隔了大大的洗澡间出来。洗澡间门上挂了个带花纹的草帘子，王三爱惜的摸了摸，以前，这样好的草他都是编做衣裳的。
王灵这时走进来，“忘了和你交待，水烧温了，提到这个高桶里，打开这个竹阀，水从莲蓬头出来，这叫淋浴。洗头的是左边画花儿的盒子，洗澡的是右边画鱼的盒子，大致洗干净了，就泡那个大木桶，那是浴捅，边上搭着搓澡巾。”
“二……二哥，这也太好了。”王三结巴着感叹，怎么他也能享受这种官老爷的气派了。
“闭嘴！脱衣服，我就在外边烧水，有事儿言语一声。”
王灵转身去灶间提水，先把淋浴的水提够了，再从外面提井水倒进大锅，烧浴桶用的水。浴室里响起淅沥沥的水声，开始时候，王三还要问一问“膏子怎么用？”“好滑，拿不住。”“二哥，二哥，进眼了，眼睛疼！”尔后就只有水声了。
烧得滚烫的水一桶一桶到进浴桶，王灵预计得没错，在淋浴间，王三就耽搁了半个时辰，浴桶里的水温刚刚好。
王三轻轻掀开草帘子，伸出个湿漉漉的头，憨厚的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二哥，我衣裳呢？”
“穿啥衣裳，浴桶还没泡呢。赶紧的！”
王三这才扭扭捏捏出来，王灵白他一眼，“捂什么捂，你说啥地方我没见过？进去！”
王三顺着王灵，大步跨进浴桶，小鸟儿在空中晃荡，这辈子最干净的一次。
坐到浴桶里，王三抽抽鼻子，“二哥，这水里是啥？怪好闻的。”
“艾叶。你管这干啥，伸手！”王灵拉起王三的胳膊，使劲儿搓，已经在淋浴间耽搁了这么久，身上皮肤早就泡软了，泥垢也泡软了。王灵使劲儿，还能搓出泥条子。“你个脏鬼，自己搓身上。”
王灵对这活儿很有经验，他刚回来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当年也是个黑鬼。
泡完澡，又把灶间和浴间收拾好，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王三别扭拉着自己的新衣裳，抬胳膊左右闻了闻，“二哥，身上一股味儿，好奇怪啊。”
“难闻不？”
“不难闻。”王三老实摇头，淡淡的艾草味儿，挺香的。艾草就长在乡坝里，平日也是常见的，往常也不觉得，怎么沾染在身上就这么好闻呢？
“那你还别扭什么？”王灵把老三领回房间，教他用房间里的东西，不是王灵太细致，以老三的个性，不教，他只会苛待自己。
“五斗柜里有一身棉衣、两身夹衣裳、两身单衣，鞋在这里。这个是洗脸的盆子，这个是洗脚的盆子，每天早上必须洗脸，晚上必须洗脚。一个帕子是擦脸的，一个是擦脚的。不许给我省，每天收拾整齐了。”
从王三进门，王灵叮嘱得最多的就是卫生。早就看不惯王三一张黑脸，可在家里能怎么办，现在终于有条件了。
王三是个不会反驳的，等王灵都交待了一遍，他才爱惜得坐在床沿上，摸着那细布做的被子，软乎乎的，里面还有木棉呢，这得多暖和。
“二哥，这花多少钱啊。我不用这么好，你屋里打地铺就行了。”
“闭嘴吧。给你用你就用，银钱轮不到你操心，好好跟着二哥干，二哥早晚让你过上好日子！”
王三挠了挠后脑勺，“现在就很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