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年后的重逢(2)【修】(1 / 2)
回到宿舍,季凉先去洗了个热水澡。
宿舍里,其余三人国庆都回了家。
她们家近,就在H市周边的城市里。
顾盼家在苏州,周清舟家在宁波,林夏家在义乌……当今在中国,交通这样四通八达,很多很多路程也就不遥远了。
家,也就变得如此近便些。
其实平日里,她们三人都可以不用再等学校放什么长假了,像寄宿高中那会儿一样,周末完全还可以回家睡觉吃饭。
洗完澡,季凉把头发吹干打理好了,见手机上吃晚饭的时间尚早。
还有些时间……
一个人的宿舍里,季凉坐在自己的床上,发了会儿呆之后,将床帘拉上,再把床头台灯打开。
现在这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天地了。
这会儿躺在自己的床上。季凉在短暂的失神后……
哼……
不知怎地,她忽然低声笑了出来……
是鄙夷的嘲笑。
然而嘲笑者,被嘲笑对象,竟然都是同一个人——是她自己。
有些时候,真的就是这样。
在不用面对任何人的时候,季凉心里才算真正不再自欺欺人了。
她得老实承认,至今,自己始终都还无法做到将那些附骨之蛆、切肤之痛的噩梦,全都剔除,再臂力强大到一并抛去九霄之外。
她还做不到。
那些事,那些人,她还不能原谅。
她还是完全不能释然……
白日里,都怪她太高估自己了。
竟没料到,“单枪匹马”一个人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总防不胜防,狠狠就栽了进去。
那深渊里,是她血亲,是她父母亲自铸造的深渊里,季凉就跟囚犯一样,整整被困了十四年。
自记忆伊始,也足足厌恶憎恨了十年。
……
“季刚,这钱你不能拿走!你不能!”
钱是命!是命!
烂醉的女人怒红了一双眼,整个人像极了一头发疯发狂的怪物,猛扑过去拼了命的扯住男人粗壮的胳膊,绝不放开。
钱是她的命!
不能被拿走,不能,绝不能!
“滚开!”这个时候,拿钱正一心急着往外去赌的男人,是相当厌恶地狠推了女人一把。
男人才不管什么。
赌,才是他的魂
钱,也是他的命。
两者缺一不可。
男人手上的力劲十足。
女人被重重摔出去了好远,伴随动作的,是嘴里面发出的那串痛哼。
陈旧的木质地板上,醉意加上疼痛,女人虚软了下来,身子像滩烂泥,有挣扎了好几下,最终也还是起不来。
门边,男人居然又不急了。这会儿懒散地倚在门上,嘴里还叼了半截烟。
当着女人的面,男人一副得逞的嘴脸,丑陋尽显。
快意的吸了两口烟后,男人掏出自己兜里的“战利品”,然后直接一张张数了起来。
手上的“战利品”全是皱巴巴的。
那堆“战利品”中,也没有一张是颜色鲜艳好看的。
有好几张十块的,有两张五十的,更多的是一张张一块的……
数了半天,男人才将自个手中的“战利品”全数完。从地上捡起女人刚才被扯掉的橡皮筋扎好,男人一口吐掉嘴里的烟头,手上还掂了掂,完全一副笑得吊儿郎当的嘴脸。
“才五百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老子待会儿挣得更多。”?
走时,男人还不忘冲地上的女人“呸”地一声,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后面直接破口大骂道:“你这臭婆娘!烂婆娘!一身晦气!”
光骂着实在不解气,男人来气的更是一脚将脚边还燃着火星的烟头踢向女人。
地上的女人,身子缩了下躲开了。
男人油腻枯黄的脸上,堆满厌恶跟嫌弃。
他离的远远地,自然不想再多看女人一眼,生怕女人身上的晦气传染到他自己,影响待会儿打牌的手气。
“啊呸!”
“啊呸!”
一想到昨夜手气背输了个精光,男人竟要像解气似的,冲女人连吐了好几口浑浊恶心的口水。吐完随便抹了把嘴,可嘴里还是得不到满足,又再顺便冲女人骂了好几声。
“死婆娘!你那个死样子哟,老子看着都烦,碍老子的眼!。”
男人嘴里冲女人叫叫嚷嚷一直低骂声不断,最后不知道嘴里是否骂的满足了,只见男人匆促转身,正拉开门要出去——
而就在这时!
男人身后,地上隐忍很久的女人突然卯足了劲爬起来,直接跳到男人背上,一张嘴如疯狗一样,狠狠咬住了男人左边脖子死死不放。
女人是只蛰伏窥探,伺机报复的蝎子。
“啊!”被偷袭的男人惨叫不止。
疼的他又是转圈,又是撞墙。
男人是想用这种方式把女人从背上甩下来。只可惜都没用。
背上的女人生根似的缠住了男人,实在牢固的很。一点都不怕被撞。
男人和女人闹出这么大的声响,期间,住同一层楼的左邻右舍,竟没有谁家开过门。
是害怕?
还是早已厌倦跟习惯?
门边,男人女人打得热火翻天,像两只斗鸡硬要拼个你死我活。
根本没有谁抽空去注意到,屋内有一七八岁模样长得漂亮的女孩,此时已经搬了凳子呆呆地站在打开着的,跟没有安全防护铁网的窗边。
父母的哭喊打闹,小女孩像是看不到听不到一样。她一脸麻木了,面无神情地站在窗边好久好久……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棵树啊。只不过树根、树叶、树枝、树干、树心……从里到外一并枯死的树。
对这个世界,再生无可恋的树。
即便春来了,也拯救不了的一棵树。
何况现在是深秋,后面接着还有一个严冬呢……?
可那天站了好久,小女孩也迟迟没有抬起脚。
也许,你想问了:人都勇敢的站在了死亡的边缘了,她心里究竟还在留恋些什么呢?
这里是五层楼……疼不疼?
跳下去到时候会不会很疼啊?
一定很疼。
一定很疼的。
原来小女孩不是在留恋,是临跳下去时也在特纠结地想是不是很疼。
她很怕疼的。感冒了打针都害怕,要是不小心被蚂蚁咬了,她都会立即疼得哭鼻子好半天。
她是真的真的很怕疼啊。
她不怕死啊。
……
宿舍里静。
很静。
静得季凉都快睡了过去。
这时,枕边的手机响了。确切地说是来电铃声响了。
季凉拿过手机一看,屏幕上的号码是小姨的。
之后,任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季凉却始终迟迟不敢往右滑动下接听键。
因为她知道……小姨打这通电话来是为了何事。
……
直至铃声响至第四遍——
“小姨……”季凉终于滑动了接听键,开口诺诺叫道。
“念念,你这孩子一点都不懂事。”电话里,小姨有责备。“说不回来就真不回来啊。”
“小姨,我……”季凉顿住口,突然说不下去。
她的——
那人她现在就在小姨家。
她现在有钱了。
她想见自己。
她想做任何事来弥补跟想挽救自己
电话那边,小姨察觉到了季凉的情绪,叹了气,尽量劝道:“念念,她好歹也是怀胎十月生下你的妈妈,这次她大老远从韩国回来就是想要见见你……”
季凉:“……”
“小姨知道,你恨她,不原谅她,这些都是她活该!她当初也的确做错了很多很多事……”
季凉:“……”
“可是念念啊,你回来见她一面吧,天底下哪有母亲不惦记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季凉用双手紧紧握着手机,静静听着,她没有说话。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小姨说,天底下哪有母亲不惦记着自己的孩子?
季凉想说,有。
就是那个人。
电话里,小姨一番苦口婆心。
可惜白白浪费了。
假若此时,小姨话里能换个对象,季凉一定心有感触到痛哭流泪。
“小姨,我……没有办法平静地面对她。”清冷的嗓音里,从喉咙里直接透出一股子的强硬,“我不会见她的。”手机被季凉握在手中,越握越紧,紧到双手开始发烫发疼。
“叫她也不要试图来学校找我……小姨你转告她,我能不见她七年,往后就能不见她七十年。”
“我说到做到!”
那天,电话临挂断前,季凉还是有听到了,电话那头除了小姨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嘤嘤地哭泣声。
这些年,有钱了,她变了。连哭泣都开始“装模作样”变得“精致”了。
想想以前,她可不是这样“温柔”的。
季凉躺在床上,挂断电话后决然闭上了眼。
她逼自己什么都不去想,死劲地就往胸口间抽了一口气,不想是不是被惩罚了,这口气被堵住卡在胸腔,季凉差点呼吸不上,抬手握拳使劲就往胸口上砸了好几下——
她的胸腔里,空空地发响,闷闷地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