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高低贵贱(2 / 2)
他话音未落,那位王太医就不乐意了,拉长了脸道:“医者父母心。病患就是病患,还分甚身份高低贵贱?!”
那年轻大夫却忽然惊呼一声,“您是太医?!”他忙不迭地跳下马车,讷讷道歉道:“许、许真是小人学艺不精,还、还望大人海涵……”
那王太医见吓着了这年轻大夫,忙也跳下车去,正要说点什么,却是忽然被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还请问王太医,这孩子的伤可打紧?”
颜欢立时听出,这声音,正是之前那个说她“死了才是福气”的赖二管家。
只听那王太医笑道:“倒也不打紧,只她额上的伤口深了些,将来怕是要落疤。这会儿不醒,也是跟二爷一样,受惊过度罢了,却也不必施针,且等她自行醒来也就无碍了。”
那赖二管家忙不迭地一阵道谢。
不想那灰衣男子却忽然说道:“二爷都还伤了筋骨呢,这丫头倒好运,竟落了个全乎人儿!”
赖二管家的声音顿时就没了。
便是不知究竟,颜欢也能感觉到那灰衣人话音里满满的恶意。
而颜欢从来就不是一个肯坐着乖乖等死之人。想着与其闭眼装死任人宰割,倒不如睁开眼来见机行事,颜欢便猛地睁开了眼。
结果,她才刚一睁开眼,就和一张大红脸对了个正着。
那大红脸愣了愣,一张原本就涨红的脸,这会儿不禁涨得更红了。
“她、她醒了!”那人叫道。
这时颜欢也看清了那人。
却原来,那是个年纪在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单看他脚边药箱上高高挑着的“药”字旗,看过不少古装剧的颜欢也能猜出,这人应该是个走街串巷的游医。
她正打量着那个小郎中,眼前忽然又凑过来一张脸——却是一张虽然已经五六旬年纪,因保养得宜而显得格外红润的老脸。
便是这人还没开口,颜欢就已经猜到,这人应该就是那个“医者父母心”的王太医了。
“你醒了。”那王太医冲颜欢和蔼一笑,伸手翻了翻她的眼皮,然后再次拿起颜欢的手腕把起脉来。
颜欢则扭头看向马车外站着的那二人。
那语带不善的,果然是那个灰袍男子。
而灰袍男子旁边站着的那个赖二管家,则在看到颜欢睁开眼的时候,脸色忽地一沉。
他皱着眉头对着颜欢叫了声“欢颜”,又略问了问她是否安好,偏脚下却避嫌地刻意远离着她。
这和颜欢很像的名字,不禁令颜欢眨巴了一下眼。她想,这应该就是她眼下的名字了。
那灰袍男子在看到颜欢睁开眼后,先是看了那赖二管家一眼,然后才问着把完脉的老太医,“她怎样?可以跟着一同回城吗?”
王太医给了个肯定的答复后,灰袍男子便扭头对那赖二管家假笑道:“既这样,我们这就启程吧,家里都还等着呢。”
话毕,他又改回那恭敬的腔调,对王太医深深一礼,抬头笑道:“亏得巧遇王大人回城,不然我们二爷怕是要在这荒山野岭上耽误了。我们老太太一向视二爷为心头肉,只怕老太太不放心,回头有话要问,还烦请大人陪我们二爷走一趟,也正好能让我们老爷当面答谢大人的施救之恩。”
那王太医忙摆手笑道:“你们二爷是厚福之人,原就没什么大碍,我可不敢贪这个功劳。”
似乎是知道这些勋贵府里的下人们惯会捧高踩低,老头儿扭头看看那个老实的游医少年,便又回头对灰衣男子笑道:“我原只是凑巧路过,倒是这位小哥,听说是你们半路上特特拦下来的。虽没轮到他给二爷看诊,好歹也辛苦了一场,你们也该好好酬谢人家才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灰袍男子忙陪着笑,给手下递了个眼色,命人把原本准备打发那游医少年的小封换成个体面的大封,又对那少年客气笑道:“我们是荣国公府上,小哥以后若有什么事,只管来府上寻我们便是。在下姓丁,是府里的大管家。这位姓赖……”
他指了指身旁那个青袍男子,却是微妙一顿,然后才笑道:“是府里的二管家。你救醒的这位姑娘,正是他的亲侄女。”
*·*·*
因颜欢似乎已经被认定为什么事的疑犯,那个丁大管家在发现她醒了后,便不客气地命人拿来一根绳索,将她牢牢捆了起来。
那人一边下令,一边还假惺惺地对那赖二管家解释道:“便是看在赖老嬷嬷的份上,原也不该这么对你这侄女的。只是,如今事关重大,连皇上都给惊动了,倒不好为了你我两家的私交就叫人说了嘴。回头等这丫头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再登门给赖老嬷嬷和二管家陪不是吧。”
那疑似“欢颜伯父”的赖二管家听了,忙不迭地一阵连连摇手,直说“不敢”二字,又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瞪了颜欢一眼,便打着哈哈,引着那王太医上了那辆描金绘彩的大马车,却是再不看她一眼了。
被孤零零扔在小马车里的颜欢不禁一阵后悔。早知道“醒来”会是这种待遇,她就装晕到底了。
而此时后悔却也已经晚了。
那丁大管家似乎怕颜欢会逃跑一般,这一路,不仅将她单独囚禁在那辆小马车里,还派了四个亲信车前车后地看牢了她。
被捆成粽子一般的颜欢倒在那不怎么干净的车厢板上,一边听着车外看守她的那几个仆人的闲聊,一边默默收集着信息。
于是,颜欢这才知道,原来那位二爷是瞒着家里人出的城。偏偏车到半路时,不知怎么惊了马,那车夫被甩下了马车,马车便带着二爷和他那贴身丫鬟“欢颜”就此失踪了。
那位二爷可是府里老太君的心肝宝贝,在发现二爷偷溜出府后,老太太原就很着急了,偏又于寻人的半道上得知二爷惊马失踪之事,老太太直接就给吓晕了过去。府里的下人们惊慌之下,便把事情上报给正在城外皇家猎苑里陪着皇上打猎的国公爷。于是,连皇上都知道了这件事。若不是国公爷再三恳求,不愿家丑外传,皇上都有意要下令禁军帮着寻人了。
而且,因为这位二爷的私自离家,二爷院里已经锁了一堆的人。虽然那几个下人因着忌讳语带含糊,一向擅长听锣听音的颜欢还是听出,那位二爷身边一个名叫喜姝的大丫鬟,似乎就是因为没能看顾好那位二爷,而被老爷下令生生打死了。
至于那个半道上被摔下马车断了腿的车夫陈三儿,因不是府里的死契,便叫老太太下令给扔出府去。且老太太还发了狠,不许城里的大夫给那陈三儿治腿……
听着这些消息,颜欢的后脊梁骨上不禁爬起一层冷汗。
她再想不到,自己不过是遭遇了一场车祸,便悲催地落进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里——
她穿也就穿了,偏偏还穿成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丫鬟!
穿成丫鬟也没什么,偏偏悲催的还是一个待罪的丫鬟……
待罪的丫鬟也就算了,如果那个欢颜真有罪也算活该,偏偏决定私自离家的明明是那主子二爷,罪过却要这么个无辜的小丫鬟来领……
这也罢了,最最悲催的是,便是真如外面那些人所说的那样,那个欢颜即便没有蛊惑二爷离家,至少也没尽到她一个奴才的本分去劝阻她主子,可就算如此,那也是原先的那个欢颜,跟如今这个莫名其妙就变成欢颜的她,可没半毛钱的关系!
这般想着,颜欢只觉一阵头疼欲裂。
偏那原始的马车还没个什么防震措施,且路况明显也不行,车还没有驶上官道,颜欢就已经被颠得一阵恶心欲吐。
直到这时,颜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头上的伤势,似乎比她以为的要严重得多。
当那两个大夫都说她头上有伤时,因颜欢自己没感觉到痛,便以为那也就只是划了道比较深的口子。直到这会儿感觉不对,颜欢才发现,她似乎还有点脑震荡的症状。
而这颠簸的马车,显然一点儿也不利于她的伤情。所以,等马车到得荣国府时,马车里的颜欢早已经晕了过去——这一回,她可不是装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第二章也有5千字,果然我是磨叽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