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2）
傍晚，距离祭祀大典上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蔡裴元和孙仲邈则是先行回京调查行刺一事，而柳遥作为护送皇帝的随行大臣，自然也是要随着皇帝在汤泉行宫住上半日。
而昨日皇帝遇刺一事，为了不引起朝臣争议也是选择了暂时对外保密，故而柳遥受伤这件事更是没有几人知道，右肩上的伤换药一事自孙仲邈走后也就交给了他自己，尽管伤口还会隐隐作痛，但相比于昨夜的那般难耐的睡不着已经好了不少。
柳遥自幼便见惯了这些暗杀刺杀，受伤什么的虽不是经常发生，但有几次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对于这次的“小场面”柳遥倒也没多上心。
柳遥这面刚换完药，林德海便已经是站在门外传话，说是萧朔有事找他，听着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柳遥应声，潦草的收拾了一下，理好衣衫确认无误方才出门，看着与平时那儒雅似玉的小丞相并无太大区别，只是面色上少了些血色，没什么精神。
而跟着林德海沿着回廊走了近半柱香的时间，这期间又一连转了几个弯，柳遥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心里不知这萧朔又在作什么幺蛾子。
林德海闻言，回身宽笑道：“大人莫急，过了前面的那扇拱门便到了。”
柳遥回了一个礼貌的浅笑表示无碍，眼神也是十分诚实，林德海刚转身便无聊的向院子外飘去，看着一路上的雪景打发时间。
汤泉行宫，顾名思义是因当初选址建造时偶然挖出了一处泉眼，泉水清澈，常年温热并伴有一股子似有似无的药香，故而成名。
平日里倒也是一处养伤休憩的好去处，只不过这是一处皇家园林，并不是什么平常百姓可以去的地方，而又因婉纯皇后的缘故，汤泉行宫便也附上了另外一层含义，方圆五里均是皇家之地外人禁入。
倒是柳遥十一岁那年偶遇圣恩，随着祖父在此住过一段时间养伤，可又因眼睛的缘故，对此地留下的印象也仅仅是那一段似有似无的茉莉香和那院子里黄莺翠鹂的婉转鸣叫，轻松惬意倒也替他挨过了那段不算太难熬的日子。
如今正值隆冬，柳遥所能见的也只有那光秃秃的一院子树干，因此很多记忆在此也变得格外模糊，毕竟眼触之地皆是陌生，唯一能听到的也只是呼啸而过的刺骨寒风，如果是真的怀念什么，他倒是想见一见当初那个不能言语的少年……
“大人，陛下此刻正在里面等着呢。”林德海在一扇门前停**，回身对着柳遥毕恭毕敬道。
柳遥回神看着站在门前的林德海，点头应声：“有劳公公了。”
林德海倒也识趣，对着屋内回复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柳遥推门而进时，扑面而来的则是一股子夹着药香的热气，顿时驱散了周身的冷意，身子明显也暖和了不少，柳遥不用猜便知道了这是哪里，哪怕当初目不能视物他也记得这种味道，当年他可是没少在这药泉里泡着，有一次还把自己泡晕了过去，若不是有人发现的及时，后果如何倒也不难想象。
眼睛适应的屋内的光线和雾气，柳遥倒也是第一次打量这间屋子。
因药泉靠山故而屋子也是顺势靠山而建，工匠在设计上也是颇为用心，三面严丝合缝的扣在山壁旁，舒适之余也不乏美感，山壁上挂着的树藤保留依旧，挂在屋内四季常青，倒也成了一种天然的装饰，雾气笼罩下倒也有些蓬莱仙境的味道。
屋里的雾气较重，柳遥仍需眯眼向里望去，雾气最浓的位置隐约可以见一个坐在药泉中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大概是在温泉中泡久的缘故，男人的皮肤在水汽的衬托下微微泛着红意。而透过雾气展现的身材也是极好，脊背宽而不厚线条上又不失那优雅的美感，将力量外放的同时也将其收敛起来，如归鞘的刀刃隐藏着自身。
柳遥对于萧朔的好身材有些意外，但仍然毕恭毕敬的道了一声：“陛下。”
男人没有应声，回应柳遥的是随身而起的一片水声和踏在青石板上的沉稳步伐，柳遥依旧躬身垂首，态度谦逊，随即入眼的是那玄黑色冰丝袍子的一角，柳遥措不及防的心猛的跳了一下，心里竟也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甚至想起了昨晚萧朔将自己直压在身下的场景，虽都是男人可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尤其是萧朔那副欲要吃人的架势。
以往他与萧朔的见面虽不愉快，但也只是浅尝辄止，淡若如水的君子之交。而如今萧朔为帝做事多有乖戾嚣张，可柳遥却不能视而不见，又不能真的像对待白蛰那般一顿暴打，因此也是保持着能躲则躲的原则。
而这两日萧朔的变化柳遥看在眼里，并且可以说是一日比一日陌生，虽从昨晚开始两人也只是见了几面，可萧朔此时给人的感觉却不再是之前的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尤其是今日望月台上的一举一动，那断然不是柳遥所认识的那个萧朔可以办到的。
规而中矩，君威浩荡，俯仰天下，桀骜难当。
这十六个字便是蔡裴元今日对萧朔望月台上的评价，而能从吝啬夸美之词的蔡大学士嘴里听到这番话，无疑这是对萧朔的一种肯定，而事后蔡裴元拍着他的肩膀更是感叹道：“看来这陛下藏的也是够深的，你说是不是。”
对此，柳遥没有反驳，毕竟“天降雷霆”之事除了柳遥和蔡裴元之外便无人可知，而萧朔却顺势借天意为由来了一招借花献佛，不但因此动摇了太后的地位，也拉拢了朝中守旧一派，如果说这是巧合，作为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柳遥断然不会相信。
因此柳遥也不由的要对这位“废物”皇帝另眼相看。
“子卿为何不抬头？”萧朔开口，声音里是带着都是那随之上升的湿漉漉水汽，尾音上挑，眉头微蹙，倒也是撩人得很。
可惜，柳遥低着头看不见……
屋子里药香随萧朔到来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那一丝淡淡的檀木香，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
柳遥并非不敢面对萧朔，只是不知要如何去正视这位帝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