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20XX年,一件性丑闻震惊整个足坛,原因无他。最炙手可热的,葡萄牙国家队的明日之星居然是同性恋,而他被曝光试图强迫自己的国家队队友和其发生关系。
这记丑闻一经曝光,立刻引起巨大轰动。
事件当事人还正直壮年,他被看做是国家队的支住,是极有可能带领葡萄牙国家队冲击大力神杯的领军人物,而丑闻的出现不仅毁了他自己的前程,更毁了国家队美好而光明的未来。
克里斯托·安弗尔顿,当初毅然选择效力葡萄牙国家队,拒绝了母亲所在国籍意大利,父亲所在国籍西班牙,选择了他出生和接受启蒙的国家,也是他外婆的国籍所在的国家。
这一行为在当时引起各国媒体争相报道,而克里斯托在回答选择加入葡萄牙国家队理由的那句“因为我想和诺科做队友”的回答,和现在同性恋丑闻相结合,多了许多暧昧不清的弯弯绕绕。
丑闻爆出的三日后,克里斯托召开新闻发布会声称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从小就对发小诺科·谢尔意图不轨,后者从来不知道这个事实。
“……他帮了我很多。他弥补我身上缺失的那部分。”克里斯托的表情显得非常平静,记者甚至看不出他有一丁点因为此事件而产生的恐慌和疲惫,“踢足球,效力葡萄牙,去往里斯本竞技……都是为了接近他。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后来我们因为国家队的事有分歧,我……试图与他强行发生不正当关系未遂,后面的,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
记者们就像是闻到肉香的豺狼一样争相恐后的挤到前面,为了足坛极为罕见的丑闻拼命的递出话筒。
如果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也就罢了,可这是克里斯托·安弗尔顿,现今只有24岁,却足以被称为目前世界上最优秀的前场球员之一。
他是19岁摘得金童奖,年仅22岁就获得金球奖的天才。去年夏天,皇家马德里为了将他引进,不惜开出2.2亿欧元的天价。
“是的,我很清楚我的行为和想法侮辱了这项神圣的、高洁的运动。我为我的队友和教练增添了麻烦,我感到羞愧。”克里斯托的双眸宛如一潭死水,他怔怔的盯着前方,“非常感谢各位今天的出席,听我说这番话。非常感谢。”
一旦这件事情落实,绝无挽救的可能,克里斯托全然不顾经纪人的要求直接说出这种“认罪”的话,无疑的自断后路。
世界容忍同志,但是足坛对这样的性取向容忍度为零。
他会让一支团结的队伍分崩离析,会让这个只属于男子汉的运动蒙上一层阴影,因为周围的队友无法忍受一个喜欢同性的家伙和自己同进同出,洗澡换衣服拥抱。
骂一个人同性恋,在足坛是一种最为恶毒的羞辱。
克里斯托的表现完全没有媒体想象中的那种“痛哭流涕”和“悔恨交加”,他面无表情的如同机器般的开口就好像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
他住的公寓每天都有一群人包围,有记者也有球迷。
他的车被人砸烂,涂上油漆,写着“男婊-子”“贱-人”等字眼,他的社交账号下面挤满了晒出撕碎他球衣辱骂@他的留言,电视节目新闻仿佛觉得事情还不够热度,疯狂的排班临时增加各种采访秀,无数球迷通过电视台记者的摄像头对着克里斯托大骂特骂,并当着他的面撕毁他的相片,烧毁他的等身海报等。
所有广告商全部解约,所有俱乐部纷纷立刻中止与其经纪人的洽谈,几乎所有推特好友全部取关,被他关注的人也急忙撇清关系。
尤其是诺科·谢尔。他立刻和妻子抱着孩子发表图片声明,声称自己是绝对的受害者。
“我永远爱我的妻子,哪怕接受怎样的威胁,就算到世界末日,我也不会放弃爱她,还有我们的孩子。”两人晒出了一家三口的温馨照片,以及夫妻二人双手相握戒指相贴的照片。
在这场声势浩大,几乎一边倒的声讨中,所有微弱的声援都范不起什么水花。
“你疯了吗?!我之前让你怎么说的?!你不长脑子还是不想活了?!!”克里斯蒂亚诺隔着电话大声咆哮,像是宣泄情绪的野兽,“克里斯托·安弗尔顿!你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你还是国家队的,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他企盼带领国家队夺得大力神杯已经企盼了几十年,从他开始踢球起,这就一直是他的夙愿。
他兢兢业业,殚精竭虑,不但自己为国家争夺无数荣誉,还培养出了两个出色的儿子接班争光。
这个葡萄牙国家队的老队长几乎为国家队付出了毕生心血,而到了现在的关口出了这样的事,无异于是在他的胸口插刀。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你周围的人?!”克里斯蒂亚诺说道,“如果你是我儿子,我绝对打断你的狗腿!”
他真是后悔死了,当初怎么就没看到新闻就回国把人接走呢?
他要是早知道童年的事情对克里斯托有这样巨大的影响,他是绝对不会任由事情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的。
上帝好像总喜欢和人开玩笑,拥有成为时代标志能力和天赋的男孩,却无法家庭幸福,爱情美满。
“呵呵,谢谢……叔叔。”电话线那头的男人清冷的声线传来,克里斯蒂亚诺听到一个熟悉的称呼,这让他眉头直跳,“您做我爸爸……还是算了吧。小克里斯都比您成熟。”
“我……”去你大爷的……!!
“好了,罗纳尔多教练,我要去洗澡了。晚安。”青年语气平稳的开口,“祝您有个好梦。”
“……你还有心情洗澡!”克里斯蒂亚诺生气的摔了电话,“现在才几点,晚安,晚安个鬼,晚安……”
他头疼的摊在沙发上就不想动,就觉着,为什么这世界上的事总是这么复杂呢?
足坛他是混不下去了,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呢?
总有办法的,他有的是人脉和金钱,他背后有足够强大的商业帝国,他能够想办法周转,他就算不踢球了,干别的……又不是不可以。
这边,挂了电话的克里斯托穿上卫衣,套上兜帽,悄悄地出了门。
他驻足望着河边那片野球场,那里总是聚集着成群的孩子,还有人会穿着他的球衣。
几个孩子在踢球玩闹,家长在不远处熙熙攘攘,一片和谐。
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夕阳的余晖将河水照射的波光粼粼,不远处民居和街道渐渐亮起霓虹,将夜晚点缀的色彩纷呈。
他戴好口罩,绕进球场,站在不远处。
一个孩子不小心用力,将球踢到了河里,他立马大声的惊呼。
“妈妈,我的球……西蒙尼,你怎么用这么大力气!”几个孩子立马争吵起来,旁边的家长见状也连忙跑到球场边上将他们拉开。
“别管了,妈妈给你买新的好吗?”一位女性蹲下,伸手摸着儿子的额头。
“可是妈妈,那个……那个是……安弗尔顿送我的!”一个叫做里奇的男孩嘴一咧,显然不开心,他是这颗球的主人。
他的声音让母亲神色复杂,她欲言又止,只是避开了儿子投来的视线。
他送的吗?
旁观的克里斯托有些发愣,他恍惚间想起自己好像的确是向小学捐过足球器材的样子……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河边跳了下去,“哗啦”一声水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河水流动的不快,但是仅仅是这一会儿,球已经冲出去一百多米远了,卡在不远处一个下水口前方的石壁凹凸处。
里奇以为自己会失去那个球,却看见一道灰色的身影末进河中,泛起一些水星点点。
他速度极快的挥动双臂拨开河流,就像鱼儿一样滑到了中央,轻巧的勾起那颗足球,抱着球爬上了岸。
里奇惊喜的看着不远处的人影,他在周围大人和小伙伴的惊呼下朝对方跑了过去,越跑越觉得眼熟。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身影看起来越来越熟悉呢?
他到了他身边,男人的口罩早就湿透丢到了一边,他浑身上下都滴着水。
男孩登时瞪大了双眼。
“……我的天,我不是做梦吧,是安弗尔顿!克里斯托!是你!”男孩发出一声惊叹,他开心、夸张的欢呼着,激动的同手同脚。
他周围的几个孩子也激动的跳了起来,想要一股脑的跑上去。
而旁边的大人们却同时浑身一震,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们立刻伸手拽住了孩子。
克里斯托蹲了下来,将球递到男孩面前:“下次要小心,好吗?”
里奇支支吾吾,满脸红晕:“天,天啊,克里斯托,你,我,我不是做梦吧!你……你是我的偶像啊!我!我超级喜欢你的!”
男人咧嘴露出一个微笑:“谢谢。”
就当男孩要伸手接过的时候,猛地出现一只手将球抢了过去。
里奇的面前突然出现一道影子,那是他的妈妈。
女人想要咧嘴笑,却笑不出来,她盯着克里斯托看着,脸色难看,就像看一个怪物。
“里奇,跟妈妈回家。”女人看了他一眼,就像触电般躲开,伸手拽过儿子就想走。
“妈妈,等等,我还没有和克里斯托要签名呢!”男孩不解的甩手,却挣不开。
“不能让他签名,这个叔叔现在已经不能签名了,而且你也没带笔不是吗?”女人语言冷漠的拉开儿子,将他往身后带着。
她后退,盯着眼前已经站起来,面色平静的男人。
“请……请离我孩子远点,安弗尔顿先生。”女人警惕的看着他,“他还小,不懂事。”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女人仿佛觉得有点尴尬,再次开口:“那个……球,本来就不要的。不用特地去捡。”
说着,她捂上儿子想要张开的嘴,拉着他后退了两步,将球朝克里斯托踢了一下。
球在地上滚了一圈,因为湿漉漉的缘故,立马黏上了一圈泥土。
克里斯托好像能闻到河岸微风的清香。
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顿了一下,他又笑笑,转身缓缓地朝路边走去。
几个孩子家长把孩子生拉硬扯的带走,嬉笑欢乐的河边乐园在彻底消失夕阳的余晖后,变得死寂一片。
克里斯托·安弗尔顿居然出现在相对贫困的里斯本工业区,这一事实一出,立刻引起了所有媒体的踪迹。
他们在场外,在足坛,满世界的骂他,炒作他,挖掘他,甚至请了心理专家分析“克里斯托儿时遭到虐待导致变态”的原因,可当事人却仿佛人间蒸发了,这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觉得恨得牙痒痒。
也有不少人对他表示同情,但没有人敢支持一个企图用“强迫”手段和队友发生关系的男人,尤其是他的对象也是个男人。
仅仅两个小时后,他所在的这块街区就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
克里斯托看了看阁楼下面的动静,看到连警察的车灯都开始闪烁的时候,似笑非笑的合上窗帘。
他站了一会,像是发呆,叹了口气,然后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项链,有照片,手绢。也有手-枪和子弹。
克里斯托把东西一股脑的拿出来,然后又挑挑拣拣,把除了枪和子弹以外的东西摘出来,又塞回柜子。
接着,他靠着桌子坐下,面色平静的拧着消音枪管,一点一点的擦拭掉上面的污迹。
然后他掏出弹夹,推了上去,拨开保险,却听到轻微的“咔嚓”声的时候,楞了一下。
又是怔然片刻,他把枪放回桌上。
盯着那个黑色、实心、沉重的金属块,他看着看着,歪着头,好像能在枪身上看出一朵花来。
“诺科,你知道我什么都没做。”他自言自语道,“罗纳尔多,自己完成不了的事情总是寄托在别人身上会让人压力很大的。”
“好吧,其实我也做的有点过分。”
“你知道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一个人,那个人恰好是个男人。”
掏出手机,克里斯托摁了几下。
未接来电和信息塞爆了邮箱,漫天遍野的红色符号和数字,他点开,拇指迅速的划过,划了两下又停下,直接把手机掰开拆了。
克里斯托站起来,顺手拿了抽屉里的油性笔揣进兜里。
他拿着枪进入卫生间,将门锁上,盯着镜子中的男人。
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呢?
克里斯托足足看了十分钟,他试图哭,干呕了两声,什么都没有。
他试图愤怒的大叫,却在张嘴的那一刻,突然失去了欲望。
盯着镜子里的男人,恍惚之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怪物。
他甚至没有感到一点愤怒,也没有一点悲伤。
他的心不知是麻木还是死了,怎么也泛不起一点波澜。
半晌,他掏出油性笔,对准镜子,开始下笔。
写到一半,叹了口气,又全都抹掉。
有什么必要呢,无所谓了。
之后,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
……
……
二十四年前,葡萄牙里斯本。
塑胶滚轮碾过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就像是拿着刀子在地上划来划去,显得异常刺耳。有什么东西挂在床头,又或者是医生身上的纽扣碰到了床沿,在她的耳边叮咣作响。
男人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喘着粗气跟在病床后面,床上躺着一个泪流满面,面色通红,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劳伦斯……劳伦斯,我害怕……”女人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男人连忙试图握着她的手,被医生和护士隔开,他只得跟在后面小声的回应:“不怕,我在这,我在这……”
“我不想生了,劳伦斯……我害怕,我觉得我会死的……我不想生了……”女人的抽泣声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小声的尖叫,她看起来很无助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护理员把女人安排进房,嘴里说着什么专业术语,劳伦斯两眼发直的盯着前方,嘴角时不时的抽搐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屋里骤然传来一声尖叫,劳伦斯顿了一下,猛地爬起来扑到门上:“不生了!我们不生了!医生!医生!”
“先生你冷静一下!”
“不要在医院里大吼大叫!先生!”
“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好吗,没问题的,先生……”
劳伦斯心想,她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瘦小,却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肚子里的那个小混球肯定给她带来了很大的负担。
岂止是负担,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可能会失去她。
……
八年后。
一群大小不一的男孩聚在一起熙熙攘攘,他们脚下有一个漏气的足球,上面沾满了泥土。
男孩们并不介意,他们哄笑着,来回的抢着,推挤着,沙地上尘土飞扬,两边有用易拉罐简易搭建的两个迷你球门。
“克里斯托,你还好吗?你来晚了。”一个栗色头发个子比较瘦高的男孩对着场边出现的矮小身影开口,“你又迟到了!”
“对不起诺科,对不起,我还……我还能加入吗?”回答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一头金棕掺杂的碎发,在头上乱糟糟的盘亘着。他有着鼻头微翘的小鼻子和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白皙的脸颊下面因为激动而溢满两片潮红。
“安弗尔顿先生管你管的真的太严了,他不该这样。”诺克从人堆里走过去,拦住男孩的肩膀。
“嘶”男孩倒抽了口气,下意识的躲开了诺克的手。抓空的诺克楞了一下,接着对上克里斯托歉意的目光。
“对不起,诺科,我摔了一跤,肩膀有点疼。”
诺克抓住他的胳膊,扳过他的脸说道:“他又打你是不是?他不该这样,我们应该去找警察。”
男孩摇着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摔倒的……”
“你不能总是这样,克里斯,他不能这么做。他没权利。”半大的少年认真的开口,捧起男孩的脸,左右看着,又拉开他的领口。
男孩瑟缩了一下,往后抽手,躲开他的视线。
他伸手微微拉开一点圆形的衣领,露出了一块堪称恐怖的青紫色痕迹。诺科吸了口凉气,内心立刻溢满了怒火,又对上克里斯托垂下的小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
犹豫了一下,他把手松开,揉了揉克里斯托毛茸茸的脑袋:“听我的,克里斯,我们该报警抓那个混球。”
“没事的,不是很疼。”克里斯听到诺科的关心,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幸福的微光,他小心翼翼的牵着他的衣角,“爸爸……爸爸他只是一不小心,其实还好,不疼。”
诺科·谢尔,栗色头发,高挺的鼻梁,笑起来充满温暖的五官。他的下嘴唇要丰满一些,看起来憨憨的,一双海蓝色的眼睛里好似藏着璀璨的星光。
他穿着洗的发白的体恤衫,还有四个口袋的旅行裤,自从知道自家的小弟经常挨揍以后,就总会揣一点胶带或者消毒用的碘酒之类的。
“我从我妈妈那里拿的。”说着诺科掏出装着酒精棉球的瓶子,带着男孩坐到一个老旧院子的铁门后面,再后面有一个刚修建的球场,他们在这附近发现了一个可以偷偷溜进去的密洞。
诺克学会了不让自己家人知道克里斯托经常挨打,因为那只会让恼羞成怒的安弗尔顿先生把小安弗尔顿打得更惨,这个男人嗜酒、好赌,而且死要面子。
“克里斯,你知道的,我马上就12岁了。”一边轻轻地给男孩破皮的地方上药,诺克一边若有所思的开口,“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如果我不在,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保护自己。”
“你……你要去哪?很远吗?”克里斯托愣了一下。
“还行吧……我就是离开这里,要去首都了。当然只是有可能,”诺克说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马德拉岛,意味着什么吗?”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的故乡!”克里斯托从善如流的回答。
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哥哥非常崇拜足球明星罗纳尔多,是这个和自己同一个故乡的罗纳尔多,葡萄牙的罗纳尔多,马德拉岛的骄傲,葡萄牙的骄傲。
诺科从小就喜欢踢球,他也跟着他一起踢球,他是诺科忠实的跟屁虫和小弟,本着爱屋及乌的原则,哥哥喜欢什么,自己也要喜欢什么。
“每年他都会回家的,他在这里捐了好多球场、学校,”诺科笑眯眯的说道,“而且里斯本的球探也快来了,他们有可能一起来。”
然后诺科继续开始了日常列举自己偶像生涯的诸多事迹和例子,包括对他儿子迷你罗的崇拜,喋喋不休。
通常这个时候,克里斯托不太注意诺科说了什么,其实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诺科的侧脸。
他伸手抓着他的衣角,靠近,像个女孩一样侧靠在少年身边,用他的手抓着自己的手,看着他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能完全把自己包起来。
“梅西他明年好像就会退役了。”诺科并没注意男孩的动作,只是抓着对方的手,来回上下摩擦着,“嘿,听说他可能会做教练什么的,就像罗纳尔多,据说他儿子就快进一线队了。我将来说不定还能和他儿子做队友!”
“我可不可以去?”克里斯托开口问道,“我也想和你一起踢球,诺科。”
“你还太小了,克里斯。”诺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等你再大点,说不定也行。但你得好好练习,每天跑步,不然球探不会让你去里斯本的。”
“我……不踢球,就是,跟着你。”克里斯托小声说道,“我给哥哥做饭洗衣服。我很擅长这个的。”
诺科哈哈大笑起来:“那是女孩子做的,做饭洗衣服,看家!什么的!那不行,我要是去的话是住宿舍的,有食堂,有厨师,而且要吃营养餐!洗衣服的话有洗衣机……”
“哦,好吧,那我可以……帮你整理床褥。”克里斯托犹豫了一下,咬了咬拇指,“我可以帮你刷球鞋,你练习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捡球。”
“唔,这个,但是你去不去不是我说了算啊。”诺科耸了耸肩,“我是去训练和学习的,不是去度假的。我不能带个小仆人过去。”
“真的不行吗?我也想去。”克里斯托有些着急,他抱着诺科的腰。
“真的不行……除非,他们也愿意让你去。但是你太小了,克里斯。”诺克撸撸他的毛,“而且你看起来比周围的男孩都小一圈。你太瘦弱……”
看着他大的有点恐怖的眼睛,诺科皱了皱眉,嘟囔着:“安弗尔顿先生是不是都不给你吃饱饭?你这么瘦。”
有他在的时候,他会给他带一点面包火腿,虽然自己家过的也很拮据,但是他看起来又挨饿又挨打的样子太可怜了。
那个男人,真是太可恶了,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对付,和母亲说了,也被教训说那是别人家的事,不要多管闲事。
他们同样住在贫民区,据说这里三十多年前还是个不太发达的地方,但是因为有了罗纳尔多,他为家乡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这里已经和以前的贫困不一样了。
但是这并不能改变生活拮据的现状,盘亘在这座远离伊比利亚半岛的政治体系让这里宛如隔绝在葡萄牙之外,贫穷的根源让世界足坛巨星也难以一夕之间将其进行改变。
尤其是谢尔一家,六个孩子,除了男女主人外还有个年迈的老祖母,一家九口等着吃饭。
诺克·谢尔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他是家里最大的男孩,有着出色的足球天赋,是一家人的希望。
他们都指着诺克能依靠比以前丰厚很多的足球资助把孩子早早的送出去,这样生长期男孩的一张嘴就能解决了。
关键是那个该死的安弗尔顿先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男人,除了精神变态,面对外人的时候总是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和谁说谁都不会相信克里斯托几乎天天都要挨一顿毒打。
简单的收拾完,诺科领着小弟溜进球场踢球。他们小学可没有这么好的人工草坪。
他们最喜欢的事情一是趁人不在偷偷的对着大球门玩一会,二就是玩草坪下面的洒水器,屡次不疲。
看管草坪的管理员弗兰克当然知道总有小鬼头溜进来,不过他们也没有破坏得很严重,于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甚至会手动控制一下喷水器陪他们玩会。
这对于克里斯托来讲,应该是每天最幸福的事情之一了。
又到了一天分别的时候,克里斯托恋恋不舍的看着诺科离去的背影。
下周球探就会来,到时候,如果诺科被看上了,就要离开马德拉岛去首都了。
因为不舍,所以离开的晚了一些,克里斯托站在家门口,迟迟不敢敲门。他想从后院溜进去,又想起以前溜进去挨过的打,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放在门上。
手里还拿着刚才诺克塞给他的一块面包,他全部吞的嘴里,用力的咀嚼着,仿佛这样就给了他勇气。
“咚咚咚”
没有反应。
他再次敲门。
过了一会,屋里出现接近的脚步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妈的,我说了多少遍,门铃,摁门铃!!”男人“唰”的一下打开房门,克里斯托顿时对上一双怒火冲天的眸子。
他害怕的缩了一下,不敢反驳自己根本够不着门铃,小声回答:“对不起爸爸,我错了……”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进来,然后“砰”的把门关上。
“咣当”一声,一个塑料板凳朝克里斯托飞了过来,他连忙躲开,但紧接着男人举着拖鞋对准他的小脸就是赢面一抽,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
克里斯托被打蒙了,踉跄了两步扑倒在地上。
“你跑哪去了!那么晚!就知道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了!就知道跟人跑!!”男人举着脱鞋用力的对着克里斯托瘦弱的肩膀抽打着,“谁给你的胆子!你这个烂货!不要脸的小贱人!!”
塑料拖鞋狂风暴雨般击打在他身上,克里斯托倒在地上缩成一团,被打一下就会发出如同小猫被踩到尾巴似的声音,微弱的,断断续续的。
男人暴躁的发泄了一通,把皱巴巴的塑料拖鞋丢到一旁,看着那个趴在地上一声不吭也不看他的男孩,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他心里憋着火气,无论如何也是要发泄出去的。
但是这个男孩现在简直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闷声不响,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跟我耍倔脾气是不是?!你倔是不是?!”男人嘟嘟囔囔的抓住男孩的后衣领把他拖了起来。
克里斯托反抗的挣扎了一下,但也只是伸手拍了一下劳伦斯的手臂,就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
劳伦斯瞬间暴怒,抓起儿子朝墙上丢了过去,男孩的脑袋撞击墙面发出一声闷响,他终于疼的喊了一声,捂住了脑袋。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劳伦斯抓着克里斯托把他一路拖到了厕所,打开了洗手池的开关。
……
这是位于马德拉岛丰沙尔郊区的一个村落,准确来说,这里并不是举世闻名的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出生的那个村,但也差不太远。
这里三十年前还比较闭塞,交通不便,飞机出行太贵,坐船时间也比较久。这造成了马德拉岛天然的孤立性。
安弗尔顿一家只有父亲和一个年幼的儿子,他们就住在谢尔家相隔一条街的地方。
这栋房子在整条街里算是比较贵的,它幽静,还自带一个院子,但是因为住户是个不喜欢和人交往的外地人,所以很少有人能去他家开派对。
这栋简陋的房子只有一层,很小,通常并不是灯火通明的。
安静的走廊,凌乱一地的易拉罐、果皮、塑料包装袋。摔坏的凳子,发皱的拖鞋,脏兮兮的袜子混杂成一团堆在门口。
客厅的电视亮着,屋里和洗手间都没有开灯,如果靠近卫生间,男人的怒骂和男孩挣扎、扑水的声音就会越来越大。
劳伦斯掐着克里斯托的脖子,把他摁在水池里。
冷水慢慢涨满整个洗手盆,男孩的脸被强行摁了进去,强烈的窒息感从咽喉传来。
死亡的恐惧让他开始挣扎,越来越剧烈的挥动着自己的四肢,无措的拍打着压着自己脑袋的手臂。
大概是从两个月前——放暑假之前的时候,劳伦斯突然学会了这种方式。
这种既能给他带来控制、凌驾一切快感的,又不会让周围人那么容易发现的虐待方式。
“爸爸,对不起……爸爸……!唔……唔……!!!”
他发现这个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反应越来越小,渐渐的也不再哭喊,他想尽一切办法在不打死和打残的情况下想要弄哭他,都不再那么容易了。
但是这种溺水的方式,却总是能如愿以偿的带来男孩拼命的挣扎和求救,他终于给出了反应——
但是没有用,他无法反抗他。
“哗啦——”
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又被劳伦斯拽了出来,男孩声音嘶哑,喉咙如同刀割一般疼痛,他剧烈的呼吸着,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
“爸爸,我错了,爸爸,不要,好难受,爸爸……”
他的脑海里只有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还有诺科的眼睛。
来来回回七八次,劳伦斯终于喘着粗气累了,松开了手。
半死不活的克里斯托从水池边上滑了下来,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发出恐惧的呜咽声。
“不许出声!闭嘴!”劳伦斯踹了他一脚,甩手而去。
晚上,男人睡着了,呼噜声很响的时候,克里斯托才爬起来慢慢地移动到客厅,趴在地上收拾东西。
他并不哭,只是吸着鼻子,想要咳嗽的时候就捂着嘴忍过去。
劳伦斯并不是一看见他就会打他,他打他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地,他就生气了。
克里斯托不知道怎么和父亲相处,他很害怕他,却又无法离开他,除了这里他哪也去不了。
他的后背有一块疤,那大概是最重的一次——给他做饭的劳伦斯把开水泼到了他的背上,让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自那以后,要么吃超市买来的面包、三明治和酸奶,要么就是他做饭,洗碗,收拾屋子洗衣服。
劳伦斯喜欢他的惨叫声,又讨厌他发出声音,这又是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
总之,他喜怒无常。
克里斯托画画,写日记,他的脑海总是浮现诺科和足球。他慢慢的,一笔一笔的描绘着,尽管手下的团根本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的,美好的景象已经印在了他的心里。
但是一想到一周以后诺克就会离开,克里斯托动的欢快的手越来越慢了下来。
他很失落,从盒子里掏出诺克给他的一些东西。发硬的面包块、破旧用过的纸胶带、一块皮球的皮、糖纸和包装袋,一大堆可以被称为是垃圾的东西塞满了铁盒。
克里斯托从兜里摸出用过的酒精棉球要塞进去,又犹豫了一下,拿起来,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擦了擦。
他想像少年有点笨拙却又小心的样子,他是来回点着,不是擦来擦去。
诺克的母亲是护士,他小时候在医院看过她给病人上药,于是学他妈妈的样子轻轻的帮他处理伤口。
然后他把棉球塞进铁盒子,放好,又把画纸也撕下来叠上藏在里面。
假如……假如,诺科走了,离开了他,他还有没有朋友呢?
因为父亲的不好交往,那些孩子的父母都认为他是个稀奇古怪的外地人,不让他们的孩子和他靠近。
他来这个地方也只有短短的一年半,除了诺科会主动带他玩,给他讲那些明星,给他吃的帮他上药以外,别的孩子大部分是对他敬而远之的。
不过克里斯托并不在意,因为他只有诺克就够了。
但是诺科要走了。
一周以后,一场对诺克而言非常重要的比赛将在俱乐部球场举行。
诺科在当地一家中型俱乐部颇有人气,他也是少年队的主力队员和队长,带领俱乐部取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荣誉。
今天有一名专门从里斯本而来的球探,他听说一个男孩非常出色,就像是罗纳尔多当年一样有潜力。
这种话每年都要来几遍,球探早就腻了。
他来马德拉岛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样,因为这里也不是不可能出现一些足球的苗子。
但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大概半个世纪有一个,应该也是天赐马德拉岛,他可是在足坛历史上写下自己辉煌一笔的人物!
然而,这个小小俱乐部的球场之所以骚动,不仅仅是因为大俱乐部的球探来了,更因为不知道是谁说,罗纳尔多可能会来!
虽然这是噱头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百,但是却不妨碍热情的人们蜂拥而至。即使主角本人退役了好几年,儿子都马上要登录一线队了,人们对C罗纳尔多的崇拜仍然不可能轻易褪去,尤其是这里还是他的故乡。
诺克的心情激动又忐忑,他知道罗纳尔多可能会来之后,整个人都茶不思饭不想。
教练说他只要和往常一样表现,就有可能会被里斯本的球探看上,去首都的足球学校深造,这是天赐良机。
他的爸爸妈妈带着他的五个兄弟姐妹都来看到了看台,一家人难得的露出了喜气洋洋的表情。
因为劳伦斯昨天打伤了儿子的脸,所以为了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他命令男孩不能从家里出去,并把他锁在了屋子里。
这难不倒克里斯托,今天对于诺科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天,他必须要去现场看他。
于是克里斯托从家里逃出来去看诺科的比赛,他瘦小的影子混杂在一群人中间,丝毫不起眼。
比赛就快开始,诺科左右看了看,小声的问队友:“罗纳尔多来了吗?”
“我没看见啊,好像没来啊。”
“啊?!居然没来……”诺克失望的开口。
“人家是大忙人,哪有时间过来看试训?这么一个小小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年龄大点的男孩吐了吐舌头。
“不过你看到那个穿黑色运动服的吗?就是那个,头秃,戴绿色帽子。”有个男孩凑到诺克旁边说道,“那个好像就是里斯本来的球探!”
诺科连忙匆匆的瞥了一眼,只觉得人比往常多了那么多,好一会才发现旁边队友说的那个人。
那人有点胖,肚子微凸,应该就是球探。
好吧,不管罗纳尔多来没来,他今天主要的目的就是好好表现给球探看。
球队教练担心男孩紧张,比赛开始前特地给了诺克一个拥抱,又亲了一下他的头顶。
“别紧张,像往常一样进入状态就行了,你没问题的。”教练说道,“他以前也看过你的表现,所以基本上确定结果,只是现场看一下。所以你不用太紧绷了,再说现在不行还有明年。”
球探很忙,一天有很多比赛要看,不光是少年组的,还有青少年组的。
克里斯托在人群中一下子就被挤到了边上,他凭借着瘦小的身形很快从体育场的门钻了进去。
球场并不大,没有专门的球员通道。但是因为人特别多的缘故,克里斯托在人群中拥挤一下子就迷路了。
他浑身还疼着,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太阳晒得他两眼发晕。
“小心点。”一双手扶了他一下,防止了他摔倒。
克里斯托闷头跑的太快,因为走不动路,撞到了一个人的腿上。
那个人身材高大,站在旁边就直接把光全挡了,克里斯托楞了一下,晕晕乎乎的跌坐在地上。
“哎!”男人一愣,连忙蹲下扶住男孩,看他脸色苍白额头都是汗的样子,心想他是不是中暑了,“你没事吗?你一个人来的吗?”
如果一个人凑近,仔细的观察这张遮挡在鸭舌帽和墨镜下的脸的时候,绝对会发出惊喜尖叫。
因为即使他粗糙的伪装了一下自己,在唇边和耳鬓都伪装似的添了胡须毛发,但五官的特点和高大的身形绝对不会让人认错。
但是克里斯托晕乎乎的样子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一开始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小偷扒手——这当然只是第一感觉,第二感觉是发现了自己的球迷,但他很快发现是一个小孩,很小的那种,刚到他胯骨那么高,甚至还矮点。
他看起来瘦的厉害,一双眼睛大而无神,脸藏在连帽衫里。
完了要被发现了——这样的反应。
但是过了一会,小孩却没尖叫,也没反应。
他迷迷瞪瞪的站在那,盯着自己,两眼发直,过了一会又低头,甩开他的手。
“对不起。”他小声道歉。
C罗楞了一下,然后看他要走的样子,拉了一下他的肩膀:“嘿,你爸爸妈妈呢?走散了吗?”
没认出来自己吗……?这应该也是正常的,毕竟自己都退役好几年了。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罗纳尔多抿了抿嘴,抛开现在的想法,并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幼稚。
大概,现在男孩的卧室墙面贴着姆巴佩的海报会比较正常。
克里斯托想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叔叔好像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我自己来的。”克里斯托回答。
“哦,可是,你还太小了,你自己来……”C罗顿了顿,“这样不太好。今天人很多,不太安全。”
“没关系。”克里斯托摇了摇头,拿开C罗的手,“谢谢叔叔。”
哦,真是个懂礼貌的小家伙。
既然小孩说自己来的不用担心,那他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不过小东西走了两步,突然撞在了前面的球场拦网上,趴倒不动了。
“喂,喂?”C罗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小孩扶起来,“你还好吗?嗯?你生病了吗?”
男孩的帽子从头上掉下来,这时他才看见他的左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眼角还带着青紫,明显被打过的样子。
“叔叔,我没事,你能不能松手……”克里斯托小声开口。
这个叔叔力气很大,应该比他爸爸大得多,所以他抓着他稍微一使劲他身上的伤口就特别疼。
哎,小小年纪就和周围男孩打架了?
C罗想了一下,觉得这可能是个很孬的孩子。
大概是老父亲心态的缘故,C罗没忍住拨开男孩额头的碎发看了一下他脸上的伤势,一看有点发愣。
他左边眉毛中间有个缺口,好像是个疤痕,右上额角也有个缺口,看起来秃了一块似的。
不过这些应该是旧伤,他左脸实在种的有些厉害,连带着眼角的青紫裂开还有流血的趋势。
“你……不能总是和周围的同学打架。”老父亲C罗下意识开口就是一句,“打架损人不利己,男人应该用实力征服对手,不是蛮力。”
克里斯托愣了一下,盯着眼前的叔叔看了一会。
“叔叔……我觉得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C罗嘴角抽了一下:“我觉得你应该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