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酒(1 / 2)
自弟子冢出来,迎面便遇上了刚刚练剑归来的萧云枫,他看着我与冯桑梓走在一起,也不说话,遥遥与冯桑梓一颔首表示打过招呼了便从我身边走过,自始至终看也不看我一眼。
他刚自我身边要走过,却又停住,问我:“你刚刚哭了?”
我一愣,我刚刚只是有些鼻酸,这狗东西怎么就看出我哭了,我便道:“风沙迷了眼,你少管我。”
他又仔仔细细看了我一眼,确认我脸上确实没有泪痕,这才走了。
冯桑梓看着我,笑道:“你怎么惹到他了?”
我无辜的摇摇头,要说惹,我不是每天都在惹他么,怎么这一次就气得这么久了,便道:“不知道,许是他练功练傻了吧。”
冯桑梓听闻这话笑了起来,道:“你一个姑娘家,虽说老是男装示人,对待亲近之人,也别总是这样强硬,该哄的时候就得哄。”
我笑道:“得了吧小师叔,这些年都是他大爷给我甩脸子,我哪敢得罪他呀。”
冯桑梓这才叹道:“那我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摸摸鼻子:“反正我才不要主动找他。”
结果当夜还是提着酒去敲了他的房门。
这人大约算准了我回来找他,衣服也没换,我刚敲过了一下就来给我开了门。
他一开门,迎面就是一坛美人恩,他顺手接过去,以眼神询问我。
我道:“喝酒。我数三声不喝就把酒还我自己喝,一、二、三。”
我刚把三数完,他就将酒坛子泥封拍掉仰头喝了起来。
我见状十分高兴,也将泥封拍开,自己喝了一口,随手便坐到了廊下。
这美人恩是苍城数一数二的好酒,就是有些烈,寻常人喝一口只觉得又辣又呛,常常作罢。所以店家取名为美人恩,取其最难消受美人恩之意。
我坐在廊下,望着夜空,今夜已过十五,只有下弦月挂在夜空,有些萧索,有些寂寥。
我见萧云枫在一旁不说话,只喝酒,便笑道:“你这人,除了酒量这一点能够得上与我共饮之外,真是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他这才掏出手帕擦擦嘴,慢条斯理道:“冯桑梓今日跟你说什么了。”
我一愣,道:“你怎么知道他跟我说了许多?”
他仰起头,又喝了一口,转头看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眼中似有戏谑滑过。
我这才想起他白日里问了我是否流泪的事,便道:“我白日里是真的没哭。”
他摇摇头,自己仰头喝了一口酒,缓缓道:“我知道。”
我一愣,听说这话,差点又有些鼻酸,忙忍住,心道自己最近真是越发心软了,一点小事就能感慨许久。小时候性子倔,什么话都听不进,心硬得跟石头似的,如今不行了,大约是年岁大了的缘故。
我忙转移话题道:“小师叔跟我说他要留在苍玄派。”
他点点头:“理应如此。”
我叹口气:“他怎么就不愿意上维摩山呢?山上不好么?还是老头儿太烦了?”
他摇摇头:“他身上有重担,已经背上,就不可能卸得下来了。”
我笑了笑,对他道:“那你呢,如今大仇得报,心里可放下了?”
他一愣,转头看我,眼中竟也有吃惊之色。
我道:“你吃什么惊,你想要报仇,是很奇怪的事么?如今苗疆之祸的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不是顺了你的意?”
他这才缓缓将那一坛酒放在身边,道:“我以为你不知道。”
我道:“你眼中有没有恨,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也看着远方,幽幽道:“眼中无恨,不代表心中无恨,心中无恨,也不能说明手上无恨。”
我想了想,又饮了一口酒,道:“不管恨不恨,只要遵从本心,那便无悔。”顿了顿,也放下酒,指着那月道:“你看这月,是圆是缺,从由本心,只管年年岁岁这样圆缺,也不管那些迁客骚人怎样怨念,说到底,都只是一种选择罢了。”
他转头看我,若有所思。
我冲他笑了笑:“怎么着,再次被本人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不怕不怕,你继续喝下去,本姑娘还有好多人生哲学可以与你分享。”
他转过头不置可否的再喝了一口酒。
我继续道:“要我说,这所谓世仇,报与不报,也无非是种选择罢了,你若想费些心思去报,那也不过是多给自己多找些闲事来做。”越说倒是越没章法,听得他微微皱起了眉,眼里却好似荡起了笑。
他听了我这歪理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道:“若我有一日也变得你不熟悉了,你可还愿与我饮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