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5-1 帶著走的異力(1 / 2)
輪船事件奇跡似地平息了。
事實上,全體人員撤出大船後,一場爭奪情報的戰爭才正要開始。各家電視台都搶著報導此案的秘辛,順道翻主角們的舊帳,不過有人可是一點也不樂見。
某間陰森的偵訊室內。
竹青被罰坐在長方形會議桌的一端,由多名警員看管,本想藉著使役異形建立功績,效果理想的話還能套用在實戰上,這些構想始於她的自滿,卻也終於自滿。「身為討伐者界的權威,居然違背了迴避異形之力的原則,妳應該回去再讀三年書,竹青小姐。」高帽子的男人反背著雙手悄然從後方現身,鬢角旁綁兩條辮子,一襲警服包括頭髮都是整齊的深藍。藍田警官。竹青半驚嚇地道出他的名字。幾年前此人因率領手下攻破異形的據點而名盛一時,但他堅決不加入公司,聽說除了說明案情外,其餘時間都很低調。「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竹青小姐,我發出的指令,請您遵照便可。」
把那東西提上來。藍田說。方桌的正中心有個蓋著紅布的籠子,他一手掀了布,籠裡的生物如一團發光著的豪豬持續顫動,其中愛心人還被擠了幾個出來,四隻腳於桌上爬行,對這世界的惡意一無所知。
竹青簡直不能想像那些她自傲的作品的結局。
藍田直道她令他相當意外,學術研討會中被認為是空泛的理論到她手上就化為真實了,可惜她錯用了自己的才能。「先來一個,以儆效尤。」見藍田將純黑的警槍抽出腰帶,竹青顧不得面子向他苦苦哀求別破壞她的實驗成果,他毫不留情地甩開她的手,隨即擊槍,槍口彈射出鐵片拼裝成的彈簧,彈簧連接著的拳套給予籠門一記重擊,一兩秒鐘光景,大眼睛的怪物便在衝擊波內消散殆盡。
粉紫色的漆狀物滲出籠的縫隙,由桌邊滴下,竹青的心也跟著被燒焦。身邊的藍田要她整理情緒,又喚人送來兩盤三明治,一盤給自己,一盤用以安慰她受傷的靈魂。吃吧。禁不起他頻頻勸誘,竹青將夾了餡的吐司立起,大口一咬,一張愛笑的臉馬上風雲變色。
墨西哥辣椒醬。她摀著嘴扭動身子吞了那口麵包,喉頭也是一陣灼熱。
我塗了雙面,沒想到妳是那種對辣的耐受度極低的類型,竹青小姐。竹青一面痛苦的想找水喝,一面朝他咆哮,可逐漸腫脹的舌根使她的話語不清不楚,一個翻身不穩跌下折疊椅,面頰比辣椒皮還紅,全身冒汗椅子腳旁趴倒,叫人於心不忍。
你是想辣死誰啊。竹青無法停止打滾,從桌子的一側滾到另一側,腦袋撞上桌腳才不動。「本來想徹夜長談的,但現在也不好盤問下去。」藍田倒了一杯水給她,她手撐著地板爬起,腳朝四十五度拿著水杯猛灌,麻與辣果然消退。她叫喊著揮動拳腿,似是要再為自己辯護,但嘴早已腫成香腸而不能傳話,兩名大漢分別捉住她的手臂,水杯脫了手翻倒沾溼了桌面,他們將她帶下,出了座灰白色的巴洛克式拱門,藍田一路揮手。
「女人,審問明天早上八點開始,妳就住這兒。」監獄的通道窄得可憐,她目光所觸及之處盡是打鬥的聲音,門邊幾個吸著菸的囚犯面露凶光,四處充斥著猩紅的鏽以及走兩步就會踩到的黴菌的聚合物,鐵皮架設的走道搖搖晃晃,使人膽怯。獄卒趕她進一間牢房,將門上鎖。目前只是羈押,用不著害怕。那卒一會便離開,她見監牢內僅有一張床和小得不能再小的浴室,擺著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倒頭欲睡。
「妳該走右邊才對,秘書小姐。」
左看右看無人,竹青正覺得奇怪,直到她發現這牢房和隔壁一間鉻黃色的臥房相通,那房坐於電腦桌前的繫著馬尾的人轉身看她,臉上綻出大大的笑靨。「你是......絆!」
真不敢相信我會跟綁架犯同房。竹青邊說著在大房間裡散步,越走越覺弔詭,原木的書櫃就排成迎賓大道,書背如骨牌相互固定彼此;書架與書架間的隔板放著墨水瓶,她一抬頭,櫃的頂上長滿羽毛狀的葉子和紅色與金橘色的小花。「這裡的擺設不符合我的美學,所以我稍微施了法改造,是挺協調的,對吧?」
「你想說你是異形的一方首領,就算胡亂使用法力也不怕警察找上門?」絆笑著說他沒有這個打算,他的公司與之前相比是縮水的狀態,全靠他的助手替他跑業務。「我還是不了解你打通兩間房的用意。」
「交流啊,竹青小姐,」他雙手跨著椅背垂下。「不把這房改得寬一點,那就連最低限度的享受都得不到了。」
她冷笑一聲,那也得等到你真的有那種本錢,松野倒下之後肯定一票二線與三線的肉品商爭名奪利,那時又將是誰的天下。
「這麼說來,可不能讓那群不成氣候的小崽子被拱上王座了啊。」兩個不得志的人,只等待著夜晚的結束。
另一頭。
一輛黑色鄉村老爺車向著公路彼端開去,挺身別過雜亂顏色的競速的車子只管超前,對身為駕駛的彩瀨光夫來說,進城是最重要的。「我得去一趟吉倉,那兒有和福本同學相關的線索。」圓香一面看著車上的旅遊雜誌一面對父親說道。
那妳知道路怎麼走嗎,香子。那人懶洋洋地把頭向後仰直盯著她,完全不像平時的父親。雜誌一頁翻過一頁,翻頁聲到書本後半部越發急躁,之後停在了有行政區劃圖的那一頁。「呃,大概在東北角?」圓香硬擠出一個笑容,同時臉上大小汗珠一齊滾下,希望沒錯。「不對。車從這裡往北北西開,要花兩個小時。」父親的臉又嚴肅起來,活像是講課或者訓話時的模樣。「別拿空照的視野當作中心視角,香子,方位是以妳身處的地點為準,這樣顯得混亂。」
是是是,好好好,我懂我都懂,老爸是話中有話吧。圓香覺得前不久的感動都幻滅了,短短幾句話,那既冗長又無趣的說教又開始了,可這話絕不能給父親聽見。一個人走很危險,況且妳要幾點出發,小路癡。明天!圓香說她計畫好了,搭早班的火車,華麗麗地前往海港解開所有的謎,救出福本,完畢。光夫冷冷的斜著眼看她。學校寄來通知,明天全校師生得留在校園練大會舞,一整個下午。圓香的肩膀垮了一半。記得背書包,香子。他又朝她潑了一大桶冷水,眼看旅程遙遙無期,圓香雙手抱頭一番哀嚎。忽然,收音機的那頭再一次傳出了人聲,這節目奇蹟似地救了她。
「本日下午福本財閥對外發布重要消息,次任董事福本若里志表示將收購吉倉近海過半數的漁業用地,轉型為機能良好的住宅區,據傳這是財閥第一次從事的建設工程......」圓香深感不妙,誠如她在福本的回憶裡頭見到的,吉倉數千人口將失去工作並無家可歸,一座座鬼城建起,驚慌之中的漁獲被落下進一步腐壞......太可怕了,簡直是場浩劫。「福本同學肯定是被異形牽著鼻子走了,不,他就要成為異形了,爸爸,為了大義我必須去!」她將手裡的書往後翻,一日套票加鮪魚罐頭得要八百元,替我訂張票就好,求您開恩,爸爸。
光夫嘆氣,吉倉屬於自然保留區,依照國家規定,持有核可證才能進入,申請的人潮每天讓網路癱瘓,現在想辦理已經太晚。連冒這個險的餘地都沒有啊,香子。光夫如是說。小小的圓香像泥巴球般後座上倒著,老天,我啥都做不了。
圓香仰頭發呆,餓啊,餓啊,她哭喪著臉。「我也還沒吃過飯,不然這樣,我們兩個到城裡繞近路去吃點東西如何?」圓香馬上同意再大力地點了點頭,車廂內盡是她的尖叫聲。她記不得上次和父親共進晚餐是何時了,小學時還三五天就一頓大餐,後來父親事業忙,常到半夜才悄悄地進了家門,很多時候她回家桌上只擺了個冷冰冰的便當,自己就這麼加熱配電視吃著,但也並不寂寞。我很抱歉,香子,光夫說,很久沒聚了呢。不怕,圓香笑了,待會就能邊吃邊聊。夜仍是比白晝要長,大雨漸歇,車子下了交流道放慢速度,長桿的街燈串著滿月的光,車就停在磚橋旁,那時正巧晚上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