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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玄幻魔法 >明梦启示录 > 第39章 表與裏的街道(上)

第39章 表與裏的街道(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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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怕你了,絆......你從一開始便不該踏入『鯛屋』世世代代守護的吉倉......我會把你這瘟神一腳踢出去......!」福本站得挺直,指尖迎向絆下一封戰書,身後浮空的大船也展著船帆應戰。乞丐趕廟公嗎。絆做困惑狀又令新一波聽眾哈哈大笑。沒等絆他便將手一揮讓船撞向絆,絆恣意抬起手掌一擋,掌勁與船前的空氣形成一根氣柱迫使船改向,地上的土石亦掀起留下眉月形的痕跡,外露的水管噴灑了些水又乾涸。他真正的實力下福本只有閃邊涼快的份。「喂,你別喊打就打啊,拜託顧及一下現場的兩千人好嗎?」絆側過身徵求眾人意見,問他們想看馬戲還是自己跟福本過招,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夥一律投同意票,他只得接受宿命講了一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立刻又奪得不少熱烈的呼聲。比起小蝦米對抗大鯨魚,他們只想福本這隻蝦子趕緊通過鯨鬚被絆拉成屍骨無存的排泄物然後看笑話。

「深淵層的寶船,借七福神之力,運勢由窮轉福,開坎水之陣!予我翻倍命運之紅盤,即刻--兌領--!」那船揮著船槳當著千人觀眾的面輕飄飄地划來,體積排開涼如水的天色,一迴旋後倒轉成九十度,船頭向下,大批的圓鰻海螺座頭鯨皇帶魚等等從船屋湧出,分散開包抄獨立行動的馬戲團動物。那最笨重的大象三面皆遭魚身的長龍限制,圍兜上三條小魚用嘴銜著紅布,瘤狀突起的頭更有橙色蕾絲帽的水母懸著觸手螫著,感受到刺痛的象如同駿馬嘶鳴,抬起兩隻前腳短暫以後腳站立又雷霆萬鈞地踏了地,依附象皮的魚們不論重量被甩出象的勢力範圍,某些死纏爛打的也隨著過高的轉速徹底退下陣,摔地再躺平,那象背披著的背巾帶著整排的流蘇搖晃,煙塵震得半層樓高,灰與水之中豆腐鯊偕百隻小魚蠻力突破欲壓扁大象,但當象將強而有力的腿往後送,收束的魚牆瞬間崩潰,牠一次次躲過胡亂飛出的魚,一隻腳踩上場中央的小石塊,昂揚的姿態如古代的戰象重臨世間。

七福神,原本是民間信仰中的幸運神,既然以戰船的模樣降落,代表他奪下了龍宮城,原來「你們」也是站在他那邊的......沒有外界的激發,目前船不可能反彈我的攻擊,那麼,便大幹一場。絆的嘴角靜靜默默的上揚。「雙子月亮的極限秀,象牙塔,音樂箱,於螺紋之上開放!百獸眾生團夥,我今叫喚你名,入列--!」場內觀眾手裡握著的幾百束螢光雷電一般打往櫃前幾尺的地方匯流為光團,不出半秒裹著大部分的膠狀的紅和來插花的黃與藍形塑一鐵塔,塔上又萌發出闊葉的花草。福本想那肯定是絆法術的基地台,便把手一指天令船拿重量碾碎它,起初心裡還有熱火,可他真沒想到劃出直線後大夥等了三秒那船才啟動,船開得奇慢,光船的陰影要蓋住密集分布的人群就得減慢語速數秒,還可仰望天看著船底燃料罐與吹著船尾大風扇的風,這對他們而言可是真實版本的IMAX超高音質首秀,畢竟,沒有人把戲院當館子天天上門。

如是一般吃瓜群眾但看福本的國家級軍艦一概認為其充滿殺傷力,不過那船行動遲緩,就定下心為絆呼喝,老一輩的人們都想,這鬼小子上接國際下接地氣,穩當當,早立於不敗之地很多年,然後,一直排與另一直排間的咖哩餃形缺口的大鐘指向六點整,布穀鳥衝破小木門報時,所有渾身粉紅毛的小毛球跳出敞開的塔樓,著地,地面再冒出血色的黨羽,眼睛是小黑豆,還有的朦朧,那奇妙生物的生態恰似要把福本作為養分吸收。「一身是膽呢,福本若里志。先禮後兵,就由你......來開這局吧,請了。」

即使這是最好的時代,你的時代也不會到來。福本空中行草的手剛柔並濟,那拳路深似海調度船裡韌性更強的魚,魚自下放的右舷板登陸,極度接近膚上投影著三色燈光波浪的人陣,浪帶北歐的編織緊跟鑽石裙邊順人頭傾倒,二十出頭的青年們抓著充氣式加油棒大動作表態支持,逐浪的魚一條領著幾十條拉開無形的網,網之下千人之上催生影子,細沫悠然的散在影子內的深藍流動,紅魚與難以計數的觀賞魚游過深藍的保護層,珊瑚樹和海百合都硬擠上去,頭碰頭肩並肩的傢伙才不留走道給它們,因此重獲了自由的它們飛高直到大圓棚頂的旗再翻過旗繩,自己游下擔起北極熊的四條腿,熊飄起即大呼小叫。運回船上。福本想讓魚群跟著他的手指走,然而魚再一次背離了他的期待,開場三分鐘以來始終如一的慢速,因為熊也不很輕,搞得全觀眾席的視線必須同那頭熊緩緩通過背景的人海,不僅魚緊張熊更不好受,兩張眼皮一顫一顫地懼高。

絆瞇一瞇那雙帶些微度數的眼譏笑著失卻自信的熊,生前活得灑脫,還想死時風風光光地下葬,可惜你是畜生啊,老大哥。他使出擲鐵餅的力道盡量將掌心的毛球拋高,毛球如背上綁了一線鋼絲,射入天際,彈至熊粗大的骨架,血紅又帶點黏性的那東西一碰到毛皮便穿進肌膚,全身火燒般的熊一陣骨肉分離的吼,毛根根豎起變異成淡紅又依著八角的紙花,兩眼是圈圈叉叉,腿迅速長長打散魚群直撲地面而下巴一起撐大,守備著牠的魚反被牠喉嚨捲起的暴風吸入腹中,一條都不剩了。持續分裂的毛球採亂槍打鳥,碰到老虎,老虎染了一身星空變成星星虎,虎狂嘯,它的碎塊一彈射擊選中河馬,河馬的背也長出電話網,廣場上疾馳,爾後三方會面,一頭接一頭踱步往船停泊之處鼻孔噴著煙咆哮,企圖逼魚頭軍全數出面,而船艙只是劇烈的震動著。

「這種死鬥......告訴我,你還要虐待多少動物?」福本手握拳於背光側對絆叫道。

「你看你,每次都搞錯重點,一心護著那幫動物演員,也不想想有多少人在收看這場實境秀......明明自己小時候也看馬戲團看得不亦樂乎的,你這是嫌棄還是良心發現啊?」絆在刺破他心上的膿包的同時,那高高築起的船屋也被三隻猛獸一手撕開,鐵皮打了好幾個摺,連帶著被絞成冰鑽的玻璃從甲板上剝落。過程中幾十條魚驚恐地衝出船艙,鎮守此地已久的北極熊與大老虎見一條捉一條,有的被攔腰截斷當場氣絕,有的魚頭被扯下,身體削去肉只餘魚骨,大量的鮮血把海水的腥味擴散至整個表演場,群魚一聞血味,忽然間鈍了反應,濃重的血霧蓋過船頭,又披在那定格的魚身上,魚迷失在了大霧裡面。福本那端的主戰場經絆之手能見度已降得非常低。

如果對你實施物理攻擊,那群人可都會認為我欺負小孩,我只好殺你的魚,小兄弟,你可別哭給我看啊。絆笑著說。期間群魚飛散各地,其中一隻一頭撞向血霧,終於得以脫身,淡化過後的背景盡是魚屍與前來搶食的海鳥。福本沒理他,大口吐息後從公事包抽出一項關鍵物,那是太史郎拚死拚活弄來的,為的就是這一刻。「你這沒心肝的傢伙給我看好了,」他緩緩攤開那張紙。「上面的字,營業執照,授與人,松野屠宰場,兩年前的這個時候就到期了,你們的所作所為,就算群眾看得開心,我還是可以拿非法營業的罪名舉報你!」他說完還特別用手指彈了最後兩行字。

現場舉眾譁然。不過最讓他們驚奇的是福本一身的赤膽。「別輸給他,福本!」羽衣子見情勢不對再度倒戈,重回福本陣營,不知何時把五香粉的紙盒拆了做成傳話筒,加油加油加加油得沒完,此等打亂氣氛兼妨害觀眾視聽的行為隨即引發一片噓聲,一看,每個人的手指都抵上嘴唇,她只得把真音換成了氣音。

要做就做到底,那些人教他的,福本胸中有凜然正氣,今兒個揪了這傢伙的狐狸尾巴,就不怕他反咬。想演個華麗的翻身什麼的,也不是這樣的演法。絆抱著肚子一個人笑得開懷。「搞清楚,我姓的是安野,不是松野,而且我們是肉品製造商,宰殺都是外包的,那就是工廠頭子的問題了,你去找他講呀!我們之間早切割了,你這不是白搭嗎?」他又補一句。「總的來說,你就是......犯傻。」

一旁的管家爺牛肝菌隔著肥胖的人陣喊說,他這樣是穿鑿附會,他假裝掏了掏耳朵,回牛肝菌一句,他要在氣勢上壓過福本,反正這小子說的話也沒有憑據,能贏便是王道,他自有自己的道理。福本抓著紙的一隻手尚懸著,大人和小孩聯合布置的最終計畫,絆單單使用話術便已破解,這絕非空前,這完全是得勢者的眼界比他高出好幾個層次,所帶來的不可避的結局。「如何,我們要一直呆站在這裡嗎?」福本手插著腰,現場颳過一陣涼風,地上沙塵盡為所動。牛肝菌想,他小子也配跟絆談條件,他聽著他的苦笑更加確定福本會吃下敗仗,於是別過頭去,一副不屑置顧。

誰知他主子為了給表演增添觀賞樂趣,竟自升降台上拖出一裹著碎花布巾的結構體,一拉,布滑落,搖滾區的觀眾才約略知道那是由多個鐵籠拼裝成的雞舍。羽毛拍落的聲音與雞鳴稍稍打通了福本的耳道,未經確認,絆就鬆了鎖打開籠門,抱出一隻紅似火的公雞,那雞斷斷續續地「咕咕」叫著,雙眼凹陷病得發紫,已經瘦得不成樣了。

那是他的雞,一隻能讀懂他心思的雞,這幾個月不知經了幾次轉手,受盡折磨,才會如此無力地癱在絆的虎口裡。「你現在是怎麼回事......你動不了我這個人,就想對我朋友下手嗎!」他氣得咬住下唇,耳根與脖子都紅了。牛肝菌一驚,哇,他這麼快就出了這一手,我都沒他猴急了。他又伸出手指頭順了順他新長出的鬍鬚,雖然短得可憐。嗯,他暴走也不是我家的事。這話是對福本講的。至少當下牛肝菌是滿意的,他主子的狠辣從沒讓他失望過,待會兒就有辣椒炒雞心吃,還可以下飯哩。

「停,我還未介紹這隻雞出場,你就搶了我的風頭,我親愛的福本小老弟,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絆用他略長的指甲指著福本,那向著某一點集中的眼珠,分明是要抖光他的自信,不,還有秘密。喔,鮨造啊,母親啊,甚至是他那已不想再提的酒鬼父親也好,拜託誰來給他一點想法,他本人的經歷並無絆這等的麻煩人物,福本看向那群疲累不堪的魚,打算叫其中一條魚用鼻頭撞開絆的手,可是魚到了半途又折回來了,任他怎麼號令那魚就是不賞光。人的意志越緊張則越會被削弱,都吃過幾次鱉了,他仍然沒抓到訣竅。

他頓時有了一種修行倒退回兩三天前的錯覺。

絆的表情忽然異常的陰冷。我確實被你觸怒了。他將駝著的背打直,一個笑就使座位上號哭的嬰兒安靜,兩手於腰間垂著,仰起下巴注視孱弱的日光。那梳得整齊的瀏海也四散在他的臉上,眼瞳已無神而下半臉維持著笑容。「砸我的場,自以為童言童語就是正義,啥子都只學到皮毛,屢勸不聽......真是只吃咱們的軟飯,你真把咱們當傻子耍啊!」他是發火了,福本再一番細看,那殺紅的雙眼,儘管怒氣沒有鮨造的盛,但那就是鮨造的怒容--可漁村的每個男人皆是這樣生他們的氣的,吉倉人,他是吉倉人。福本感覺他的肚子又要鬧疼了。然後,這個謎一般的男人,由發怒轉為陣陣地笑。

「本來想嚇唬嚇唬你,你卻那麼希望我一刀刺進你朋友的喉嚨,我只能說你是精神上的受虐狂......但是沒關係,你喜歡就好。」手起刀落,那影子閃過的瞬間,福本只被金屬的反光刺得眼睛發疼,等疼痛緩和的時候,那雞的脖子已經洩出了血紅色的水柱,初不甚大,後來壓力狂增,噴得就像他家漏水的老水龍頭。

不不不不行!你這垃圾!毒瘤!殺人魔!該死的你還真刺下去......啊......嗚啊......你不是人、不是人啊啊啊--!福本吸鼻子手抓著頭髮五官向內擠成一卷混亂的線團,昏花的眼悲泣,他也曾想過如果現實允許他能只當牠是單純的雞,心靈密友,他一路披荊斬棘都和主謀正面對上了,可他終究難敵這利益共同體,即便新聞給他指路,所有的好人都站在他這邊,加入了身分的差距,他就變得什麼都不是了。福本爬起欲出聲讓絆的手移開,絆帶著笑徒手把雞脖子上的傷口撐得更大,水柱不停,新湧出的稀釋掉舊的擠著蟲卵一般的血泡,到了後段血漿凝固成血塊又隨著軟爛的組織出了那口子,最後用力一擠血全都被擠乾濺滿了地,那血還要比牠的羽毛來得鮮紅。吱呀。咿吱咿吱咿呀啊啊啊。咿呀哇嗚啊吱啊--吱啊--。呀嗚哇哇哇......咿--啊哇......啊哇......嗚......嗚啊......。除了尖叫和失控的情緒其他東西沒法再進到福本的腦。我......的......雞......啊......。他跪倒在路面上。絆是故意的。他睜大淚眼瞪著他。

好了,還給你了。絆隨手一扔那雞的屍體,屍體表面的血水塗滿道路,貼著地板磨了幾圈橫躺在福本的腳邊,他悲痛地看著牠的死狀。雞脖子被絆扭得快斷,那放了血的洞仍有血潤濕,舌頭吐出鳥喙。他幫牠梳理羽毛,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雞死了毛還是這麼蓬,肉垂,雞冠,還有他欠牠的尾羽,一切都那麼可親。他是來找火鴉的,可是找到時火鴉不會說話了,連報曉亦很難。你得割捨。他背後彷若響起家人們的呼喊,天倫夢碎,圓桌被家主親手翻覆,東西失去了原有的價值都將成空。很多事情不論怎麼追都討不回來的。「你以後就不會痛了。」他褪下西裝外套蓋在雞身上,拾幾根樹枝插在石縫間,鳴掌念禱詞,長跪不起。

妖魔。羽衣子掩著面掉淚。氣消了的絆拍手令牛肝菌送來手巾供他擦去雙手的雞血,用不著管那瘋女人如何叫罵,他有的是人脈--得民心者得天下,他們還搖起大旗為雞的死亡呈上祝賀,好像戰犯上了斷頭台接獲報應似的。勢在必得。他想。「解體秀為你們演示完畢了,羽衣子小姐,你們這邊派出的參賽者意志消沉了,不喊個暫停嗎?」羽衣子頂著火氣吼道,你根本就喪失了人性,她手扶緊欄杆,兩眼將哭而悲憤居多,被囚禁在籠裡,有家歸不得,只因為她取回了人形,才能站在這兒平等地和福本出言攻擊他。我了解,小女孩打不過大男人,她運丹田把力灌入接下來的一段話,但是你要答覆我,你興辦雷格巴,抓吉倉的人來提高自己公司的產值,你吃吉倉的,用吉倉的,你給過吉倉什麼。羽衣子輕哼一聲。這樣做毫無意義。

牛肝菌聽了差點一把衝上觀眾席堵住那女人的嘴,他受不了她的瘋言瘋語,向絆進言說趕她出場,絆要他記著保住該有的風度,手一揮勒令他閉嘴。「小姑娘,我告訴妳,五年前傳染病延燒到了牧場裡頭,公營的,私人的,國內大多數的牲畜都遭撲殺了,在此之前,疫情還持續了三年--連幼崽都幾乎死光了。肉品短缺,上流社會的人抓狂,幫他們抬神轎的下層的人也哭餓肚子,貨幣狂貶,我只好殺出一條血路。那些多得滿地跑的傢伙,抓幾個補足市場需求,他們也分辨不出味道,重點是,我都挑過了。」絆淺淺一笑。希望這不會使妳想起......妳家五年前的人倫悲劇。

羽衣子朝他又叫又吼的,家畜也好,人類也罷,久居一室都會產生感情,同一條船上成員的羈絆,回憶,他都準備粉碎,她還沒跟他說牛背著犁耕田是多麼不容易,馬拉車又是如何的盡責,就算是雞與豬也有畫面,她從小養到大,這份情怎可能說斷就斷。你不准輕視人和動物的情感,一樣有命,你只不過是有金磚堆成的牆保你於野獸的追擊之中。「妳在養寵物嗎,羽衣子小姐?」絆半嘲諷地問道。「我知道妳平常都吃齋菜,長這麼大,又不甘屈於規定之下,說沒偷嘗過肉,騙不過我的。妳的小情人陪妳吃神仙果,離家之後沒了管束,妳就破了戒三餐照吃不忌口,別忘了妳在我們超市辦的金卡,我這裡還留著存證。」他又想到一件事,那雞還有些用處,回收了可做好事,於是拋出繩要拉回屍體,只見福本拉住雞腳臥倒在地。「給我把全屍留著!」他的眼神只狠狠地盯著他,他不放手,再也不放了。絆急忙跳出來遏止他的怒氣。好,太快給出雞的著落是我不對,他立起手掌旨在使福本冷靜,雞肉暴露在空氣中也只過了一兩分鐘,還能丟進壓力鍋炸成雞塊,可,此刻最重要的是保鮮。

「你的眼裡只有利,等著瞧吧......我會終結這場金錢連鎖!」他舉手讓沙丁魚乘風游向絆,在定點發起快擊,魚尾往外張開通透的水幕,絆忽地將手壓低,繩子繫著的雞離魚首越遠,魚便撞上場地邊界的土牆,木木然滑下那磚瓦。學不會教訓的臭小孩。絆轉向劇場另一端大喊一聲「阿左」,一輛保冷用的印著他們自家油花和紋理密布的厚片肉的貨櫃車從右側車道開上主舞台,敞著廂門要把雞拔了毛拉進冰櫥,鐵手臂夾雞肚似要夾肚中內臟成碎段,福本一面哭一面死擰住雞屁股不給他們搶。「我無意傷你,福本。」夥計從窗子探頭勸告他。

「這是現實所逼,雞終歸要死,把往日的記憶強加在一隻已經丟失人類身分的動物上,你只會更調適不過來。」再說,其他同伴會怎麼看待他們,說能夠溝通,一年吞下多少隻雞,都不知道哪些是雞,哪些是人了,為私情逐隻去驗證,心裡的陰影更大,到時吃肉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我不像你那樣善良,福本,我的朋友,你也看開點吧--」

他踩下油門讓車一路往場外的公路前進,福本猶死命的揪住那隻雞,整個人在地面被拖行。回答我,你為什麼投靠他。福本喉嚨深處帶著痰聲問道。夥計只是加速來個左轉彎,車輪與地磨出火星,還有更刺耳的打磨聲,嚇,那小子快被甩出去卻牢牢護住雞,激得他開啟二段變速,預備直直駛出會場。你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但是為什麼。夥計忍住眼角的淚催著車前行,後頭的福本全身擦過光滑的賽道,嘶吼著而手指陷進雞皮裡,彷若手也將斷。前方就是出口,可那口外面鋪著的卻是柏油,白天被太陽曬得發燙的柏油,現正西曬,陽光照得更兇,小子只穿一層單薄的衣物,皮被這麼一刮不破爛才怪,驚得他趕緊煞了車,車在地磚與柏油的分際線前熄火,他慌忙地跳下車。「你現在到底是想怎樣!」他背對著他大怒道。

「告訴我!」淚珠撲簌簌地滾出福本的眼。

「你也知道八方聯盟的事了吧......我待不下去,轉換個跑道而已。」他刻意讓音量保持一致。

「少自欺欺人了!你面對雷格巴時的義憤填膺可不是裝出來的,你說過要還他們一個公道,你是不是想賴帳......還是,理由叫做『因應時局』?」

「講得簡單點,你把太史郎當成英雄,只看到他的聲名,我跟他認識比較久,看穿了他只是個使骯髒手段的小癟三,我表達我的不滿,僅僅是這樣。」你笑我吧,打我罵我都無所謂,這就是我們這種小人物生存的方式。福本聽出了夥計語氣中的無奈與滿滿的悲涼。

他不知如何評定夥計的發言,他必須接話,可是事實明擺在眼前,這絕不是夥計一人的錯誤,真正的犯人,現在......。福本雙腿一軟蹲下摀著眼不敢讓眼對著夥計。要是被他看出他在悲憫他,夥計會殺了他的。

「放不放得下不是由你定義的,」夥計轉身,福本透過指縫看得好清晰,眼淚爬滿他的雙頰,唇與唇緊縮著,悲苦已醞釀太久,痛徹心扉了。「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我們沒有話題了,聽懂了就站起來,放掉那隻雞!」

位子上的羽衣子早泣不成聲,原來她至終都是以局外人的角度看著他們的感情,看似單純的打鬧與打賭,可全是眾人為了她的愛彼此設計的險局,她是個不稱職的朋友,沒能在正確的時刻理清他們的關係。「回不去了。我們......」囁嚅之時福本自一片煙塵起身。我明白該怎麼做了。百十條魚一舉破土而出,夾帶著珊瑚的碎骨由進絆的視線死角,頭槌一次好幾打,立即在北極熊的肚子上開了個大洞。熊望著被撕毀的肚皮,嗚咽著頭上腳下倒地,藍色的體液一點兩點滴落。

「這就是我要的結果,早知你身懷如此秘技,我應該大力地刺激你才是。」絆發出一陣狂笑。你這個噁心的大人。那群小紅魚的嘴都親著福本的髮梢。我會先打倒你的怪物,其次是你。他宣言道。好啊,你做得到就試試--。絆發起先攻,那星點的虎與捲毛的河馬暴衝著將以體重剋住福本,空著手的福本跳得盡可能高,虎爪過來絆他的腳,一跳,前腳後腳一齊上,他只好表演起兩百公尺跨欄,爪子就是粗壯的橫欄,剛跳過一根另一根又接上,他交叉著步伐單腳起跳擺平所有的虎腳欄杆,回首的虎長嘯後虎尾打開成彩綾和河馬的尾各據一方,顆顆立體的星升起,星光照耀他們的道路,福本一隻手翻上布綾向前直衝,一個轉圈秋風掃落葉,又從擺盪的布綾一躍往絆搭起的螢光鐵架子腳踏鐵絲飛馳,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平衡感,他竟能全程站穩又在架的最末端跳出賞絆一記直拳,絆也打出拳頭母應對,拳風撼動四方,迫使觀戰的夥計躲回車上,雙拳的碰觸只令場內漫起白煙,福本進一步絆就退一步,兩人交換著位置出拳,要論近身戰絆可還有一些底子,一回幾十種變拳築成天然的屏障,福本忙著翻空隙,又不經意受了他一拳,中了下顎,飛沫一應噴出。

他在拖我的時間。福本欲解析他的拳路卻發現自己打不破這組合,只能挨打,於是手腳並用鉗住一顆顆拳頭,絆仍揮著手肘,漸漸對福本的不定時出招生厭,於是把連著的五拳出成散彈意欲擊潰他;拳與拳的光影中,他注意到了絆後方那隻走動的虎正找時機下手,過來,小貓咪,你是我反攻的契機,自此,福本的眼,壓根就沒正對著絆。「你又拿定了什麼主意......?」可惜,絆還沒弄懂他的動機,他就一腳蹬了絆的大頭借力使力撲往老虎,絆的眼只留存他鞋子的殘影跟他躍起的身一轉,以極不可思議的姿勢下腰,然後他便踹破了虎的肚腩,虎頓爆炸成了無數光點,餘下一把星星的碎屑。

拿咱的臉當你的跳板,你是挺殘忍的。絆說。「再殘忍也不如你卑劣!」福本繞過絆,絆不認輸沿途手掌扣緊鐵拳向下捶打,得手,福本的飛毛腿越邁越輕越不見影子,他的眸子瞄準了河馬的肥身驅,意會到了的絆驅動雙足趕過去,不料一群小魚咬住了他的衣領不讓他動,僅一秒之差,福本即出腳掀翻了河馬,河馬被拋給觀眾群,牛肝菌拉開一面網子接著,哎喲,手骨要脫臼了。他大呼道。三頭大傢伙都被你玩壞了,你是不笨,照這個情勢......我想我是要改變計畫了。

絆輕笑,將兩手往旁一擺,周圍的綠色空間便一片片剝離背景現出漆底下的更深的一層,中央數個人望著那綠油油的球形黑板,花叢也慢慢撐起。福本發覺到羽衣子倒在了一個角落,正想叫醒她,她纖瘦的身軀眨眼被一團如水漾著彩虹的光圈包圍,光退去之際,他看見一條白色長毛的瑪爾濟斯犬於和體型不相稱的衣物堆裡趴著,臉上無元氣更無光彩。「羽衣子,羽衣子......妳瞞了我這麼多事......妳坐起說點話吧......。」福本手貼衣服的絲緞對那狗喊著。

「全部的法術,都將在這間房間裡還原......她被打回原形了呢,福本,你深愛的人就是這副形貌喔。」絆始終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既非否定福本所做的努力,也並沒有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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