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汉一家人（第一部）（2 / 2）

从三河湾村到陈家营镇要穿越丽水和平汉铁路，过来平汉铁路二百来米远就是陈家营镇。丽水约有一百来米宽。在雨季，河水咆哮，不可一世，浑浊的河水打着旋向着桥下的石墩冲击，石墩巨人似的巍然屹立抗击着来水的袭击。随着一阵阵轰鸣，河水被石墩碰得头破血流不得以裹挟着杂草树枝狼狈地向下游逃去。

丽水河上架有一座木桥，桥下的石墩支撑着木梁托着大桥，木桥的两边安装有一米来高的栏杆。桥上人来人往，这座木桥是三河湾村通往陈家营镇的必经之路。

三

三河湾村有两条大街，长方形。整个村庄被树木遮掩，村东西各有一条大路通向南方。村庄的东南角有两个土窑是村民们盖房烧砖用的，两个土窑通过一条小路连在一起，好象是姊妹俩手拉手站在那里。小路两边长满了野草，人们常常顺着小路查看窑顶的情况或是担着水桶鱼贯上下把水倒入窑顶的用土封好的小天池里边洇窑。人们鞋底造的小路象蛇一样蜿蜒延伸，从下爬上。人们挑水上窑如同登山，需要有好的身板和勇气，因为身旁就是悬崖。

窑的周围长着几棵碗口粗细的毛白杨注视着弯着腰挑水的人们，随着风它们不时哗哗哗发出赞叹声。窑的南边是脱砖坯用的长方形的小场，一列列砖坯整齐排列。窑的东南角是个大水坑，水坑水浅的地方长着茂密的芦苇和蒲，棕红色的蒲棒象一支支小蜡烛随风摇曳。小白翘（一种淡水鱼）撒着欢儿不时跳出水面砸出一道道的水圈由小到大散向远方，不一会就消失了。

三河湾被当地人称为气死龙王地，据老人们说有一年下了43天连阴雨。别的村庄大都淹了，三河湾村却没有被淹，而且当年还取得了好收成。为此招惹得别的庄的村民是既羡慕称赞，又嫉妒憎恨老天的不公。

三河湾环绕村子有一个土寨子，村东西各有一个寨门。在寨门外还有一条护寨河，河上架有桥。到了晚上护寨河上的桥就被绳索高高拉起，护寨河的河水是从上游引一支河的河水环绕村庄后然后经村后的排水河又流入丽水。护寨河和土寨形成了保护村子的屏障。

在三河湾护寨河外边环绕着村民种的梨树，人们可以爬上一棵梨树沿着树枝攀爬绕村庄一周。每当春天梨树花盛开时，一片洁白真有点千树万树梨花开，蜂蝶鸟儿舞仙境之感。

每当夏收来临时布谷鸟开始有节奏的鸣叫，我们村的一些小孩子就冲着布谷鸟一边拍手一边唱起儿歌：“扑麦噶谷，大麦先熟。做的啥饭？面条搅醋。叫俺吃点吧？明天再做！”我们说的“扑麦噶谷”是俺们这一带的方言，说的就是布谷鸟。

四

三河湾村东西各有一条大路贯穿南北，村南村北各有一条不很宽的路连接东西。也许是老人们故意设计的，村东边的一条大路和一条西南东北走向河流形成一个夹角，夹角中间就是岳家坟。这条西南东北走向的河流被人们称为陡河。岳家坟的北面是一条东西方向的短路，短路东通到陡河，西接大路是通往岳家坟的主要通道。

村东边这条大路形似旗杆，岳家坟形似旗面。在旗的顶端竖着一通碑，碑上雕刻着岳公神道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石碑的旁边长着一棵大杨树，这棵大杨树就长在旗杆的顶端。

岳家坟的地形显示着岳家精神是一面旗帜，永不磨灭。时刻警示着过往的路人要精忠报国。

五

三河湾村，在前街中段路南住着一家农户人家，男的名叫岳至善，他是我的爷爷。我的爷爷有七个儿子。

我的爷爷和奶奶希望子女双全他们在有老大时，给他起名叫喜妹，希望二胎生个女孩，能子女双全。因为是男孩叫喜妹不好听就喊他小喜，小喜就是后来我的父亲。我爷爷没有想到二胎还是男孩，给他起名叫想妹，因为上述原因对外喊称小想。三胎仍然是男孩起名叫盼妹，对外喊称小盼。四胎还是男孩起名叫来妹，对外喊称小来。五胎不想还是男孩，起名叫得妹，对外喊称小得。六胎又生了一个男孩，他有点烦了有点下命令的口吻给孩子起名叫生妹，对外喊称小生。到第七胎时不想又生了个男孩，这时他有点恼怒，以命令的口吻给孩子起名叫停弟，对外喊称小停。没有想到这一停弟，他的妻子冯氏，也就是我的奶奶就不再怀孕了，彻底停止了生育。

对此，我奶奶说：“闺女是掌锅葱（方言，即放在锅里的葱花。），有没有都中。”可从她的脸色看，她非常失望可也无可奈何。

六

我爷爷虽说是个庄稼人可长得眉清目秀，像个白面生。他是个能人，艰苦生活锻炼的他既会木匠又会泥水匠，家里的小活不用请人。大活经常抽时自己慢慢干，不得已才请人帮忙干活。

他除了种庄稼，种菜，他还在村东头的水坑里种了莲菜，在水里养鱼。在收获季节，他经常挑着担子到铁路北边离村里二里来地的陈家营镇赶集。

七

我爷爷做人的原则是当好人，做善事。他认为，当好人是第一位的，只有当好人，才能做善事。他经常教导我们，行的正坐得端，坑人的事情不能干。他举例说：“比如睡觉，做好人才会心静，不怕鬼叫门，心静了才能睡的着。”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一个人敢在坟地里过夜，他胆子特别大。有一年夏初的一天，吃过早饭我们村的一些小学生去上学被吓的哇哇乱叫不敢往学校里去，我爷爷恰在这时赶到。原来，过去我们的小学在家庙里。家庙里有一条很大的长虫（蛇），这条长虫上身泛黑色，中间红黄黑相间，扁担来长，约有手腕粗细。今天不知何故这条长虫横在学校门口，拦住了学生上学的道路。

我爷爷走过来弄明白了事情原委，他恐怕伤着孩子们，他挥挥手说：“你们都往远一点躲躲，看我的。”

他看到孩子们都离远了，他来到长虫的附近。试着用扁担撩拨它的身躯嘴里还念叨着：“快走，快走，孩子们要上学。”

他变换花样想把它吓走，无论他用扁担怎样撩拨，这条蛇就是不走，弄急了它反而往前进行攻击。他越是想法让它离开，它越是亢奋拦路。只见这条长虫前边身子挺起，抬起头来嘴里不时吐出细细的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在向他和孩子们示威。

我爷爷扭过头来看看孩子们急于上学想快点走过去的表情，又想到如果不弄死它，说不定哪一天大人不在场，这条蛇会伤着孩子们。他自言自语说：“不要怪我无情，你也太霸道了！”说罢他不知从那里来的胆量，把扁担抡起来照准长虫的脑袋击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长虫脑袋被打得粉碎，长虫身体颤抖着不一会就不动了。

我爷爷看看倒在地上的蛇，他想不能让它呆在这里，这会吓着老幼妇儿胆小者；现在天热，时间长了臭了气味也难闻会薰着孩子们，何况苍蝇乱飞也不卫生；还有它也是一条小命。他手一伸把长虫拖到了东边不远的小河边，他边拖边说：“你死了这怨谁？你选择了与小孩子们为敌，走错了路还不思悔改。你的死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我爷爷把它埋在了河边草地那里，学生们是虚惊一场，都进去上课了。

事后村里有些上了年纪具有迷信思想的人还埋怨我爷爷，不该将长虫打死。他们说那是祖庙里的神仙动不得，你这样做是要倒霉的。

一些年轻人则认为我爷爷做的对，你不打死它伤着人怎么办？我奶奶也有点迷信思想，把我爷爷好一阵数落。

我爷爷也迷信，他信佛。有一年我们这里闹红枪会，我爷爷觉得这是保村利民的好事就加入了。

听我奶奶说红枪会的人员一喝佛水是刀枪不入。据说有一次土匪来打村子我爷爷冲在最前面，土匪的机关枪响得跟爆豆似的。我爷爷和红枪会的人因为喝了佛水，土匪的子弹打在身上扑扑啦啦都掉在了地上。结果来闹事的土匪被我爷爷领着的红枪会打得大败，土匪是仓皇逃跑，村子里的老百姓没有受到一丁点损失。

事后村里的老少爷们都交口称赞我爷爷为村里办了一件大好事，我奶奶每当说起这事脸上都是无限光彩。

我还听我奶奶说：“你爷爷他可精（聪明）了。据说红枪会里的人一喝佛水，就敢于光着脚站在烧红的铁烙馍鏊上，皮肤一点都不会伤；还敢于从房子上蹦下来，一点事也没有。可你爷爷一次也没有去站过烧红的铁烙馍鏊，也一次也没有从高高的房上跳下来。

我爷爷偷偷给我奶奶说：“我才不去做那些傻事那！”

九

听我奶奶说我爷爷也做过不光彩的事，一提起这件事我奶奶就骂他：“死老头子，一个愣头青，糊涂蛋！”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年冬天，那年我七叔三岁，我爷爷带着我七叔去陈家营镇卖菜，孩子多没法子，我奶奶一个人照顾不来。我爷爷他只好委曲求全带着一个去街上。他也乐意这样做，这说不上照应，只能说是哄孩子。

我爷爷那天高兴，挑着担子拉着孩子嘴里还哼着曲子，尽管那天天气特别冷，水坑上都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冰。有一些孩子在冰上玩，我七叔也想去冰上玩。我爷爷说：“我还有事，你不能帮忙还添乱。不行，去就打屁股。”我七叔害怕打屁股就不敢吭了。

那天我爷爷一个人回到家里，我奶奶问：“老七那，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我爷爷想了想说：“今天俺爷俩正在集市上卖菜突然有人吆喝说，土匪来了！霎时人群大乱，我和孩子也被人群冲散。到处是四散奔逃的人群，去那里找呢？等天快黑时，街上的人少了。我找不到他只好一个人回来了。”

我奶奶哭着给他要孩子，我爷爷只是唉声叹气。就这样我七叔失踪了，不过我爷爷向我奶奶发誓，一定要把孩子找回来。

可也奇怪，我爷爷对我七叔的失踪只是表面上急，他只是象征性的找找。过了一段时间也就不再提了。时间是疗伤的好药，日子长了我奶奶孩子多，忙都忙不过来慢慢也就不再哭天喊地了。

这正是：母亲忧儿路来长，时间慢慢来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