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1 / 2)
好听的声音带着些回音, 像泉水叮咚般清冽,又像是氤|氲的雾气般有些缠|绵。
不知是风还是呼吸从耳根开始, 一路顺着耳廓轻吹着,让人不由得感到一股战|栗。
“呼……”
温热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缠|绕。
季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双白玉般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似有似无地搔|刮了一下后,便又抬了起来,食指顺着脸颊的弧线划过,最终落在了耳垂上。
那双手……
很冰。
冰得像是刚从积雪中抽出一样。
可触碰过的地方又很热。
热得像是带上了火苗,却能将碰过的一切都变为了熊熊燃烧的烈焰。
“找到你了。”
那人是这么说的。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手里的动作更轻了。连慵懒的语气都变得亲昵了起来,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故人一样,难得亲热的叙旧——
却又带着有些压抑住的温柔。
那双手不轻不重地捏住了耳垂,把|玩了一阵之后, 又顺着他的脖颈而下。
当这过于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锁骨时, 季时一直有些混乱的思绪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挣扎了一下,呵斥道:“等等!”
呵斥的声音好像被铺了层雪,有点朦胧不清。
那人“嗯?”了一声,指尖微微停顿在颈窝中。
但他的手里的动作没停,在颈窝里打着转,并顺势勾起脖颈出一缕发丝。
季时:“……”
男人轻笑了一声,低声:“嗯?你要问什么?”
季时:“你……”
男人:“我?”
季时的脖子被搔得难受, 他喘了两口气:“你……”
你他妈的。
你是谁啊?!
你到底是谁啊?!
季时心中的千言万语如同一万只脱缰的野狗, 时刻叫嚣着要争先恐后地冲出去。
但野狗太多,要问的问题也太多, 实在没有办法抉择, 他最终只好选择了一条野狗——
骂人的。
于是彬彬有礼为日常人设的季医生的表情终于崩了。
在短暂的五分钟内, 他从迷茫到震惊, 终于转为了暴怒。
季时奋力地抽出了一只手,一边儿朝着迷雾中朦朦胧胧的男人飞去,一边大骂:“草,你到底是谁啊,把你的手给老子拿……”
他的“开”字还没有说完。
当然,手里的拳头也还没飞完。
一股水流就蓦地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像手铐一样,又像铁链一样。
结结实实地把他的手禁|锢在了沙发上。
季时刚支起了半身,又猛地被强行压回了沙发上。他触碰到了冰凉的沙发,腰立刻向上弓了起来——
那股水流便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灵巧地从他的腰下钻了过去,让他弓起的弧度更甚。
季时:“……”
他感觉自己的腰好像折了。
“想去哪儿呢?”
迷雾中的男人低笑了一声,似乎很满意此刻的场景。
刚才骂骂咧咧的季时,如今手脚都被无形的水流所禁|锢,在沙发上动弹不得。而他的腰却向上弓起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弧度,衣服向下了滑了些——
便又露出了那纤细而白皙的腰,和那缓缓滑落的水滴。
“啪嗒——”
在沙发上滴上了一地不浅不深的水痕。
“嘶……”
季时被冻得发凉。
他冷不住哆嗦了起来。
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拱着他,让他弓起的弧度越发大。
他忍不住有些难受地咬住了嘴唇::“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说:“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季时被缠得难受,可嘴里却冷笑着不饶人,“我用放大镜都看不透你这傻逼,还能猜到你想干什……”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股水流再次涌上。
这一次。
严严实实地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季时:“……”
草。
就准你放屁。
不准我讲话是吧?
“你这嘴可真利索。既然怎么都堵不住,不如……”
男人嘴中说着这话,忽地停顿了下来。
季时挣扎了一下,还未挣扎开来,就感觉自己的手里一凉。
手腕上的水流倏地就消失了,禁|锢着的变成了那双冰凉的手,而他的腰也向下一沉,结实地摔倒在了沙发中。
只是,没有给他休息片刻的时间,他便觉得身上一重——
那带着些积雪、又带着些冷泉的男人,忽地就欺身而上,将他牢牢地压在了身下。
而后,温热的呼吸围绕在了身侧。
那白雾似乎带上了些许的温度,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氤|氲而绵延。
那人好看的嘴……
近在咫尺。
他那骤然放大的唇与下巴依然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皮肤白皙而又光滑,比作画的纸还要白上七分。
季时还未反应过来,那人、那唇,带着无尽而又捉不住、摸不着的情绪,千丝万缕,千言万语,向着他贴上——
……
……
季时的眼皮一重。
在有些柔软的触感中,昏了过去。
·
雪。
是无尽的雪。
冬日了。
仙鹤都变得有些懒散,雪中高抬着漂亮的翅膀,微微扑扇着拍落细细的薄雪。
白玉台到了冬日有些冰凉,隐约透着股些许的凉意来,只是没有积雪——小仙兽们每日都扫着雪,将白玉台打扫得干干净净。
季时走在积雪的长廊中。
侧过头,便能看到鹅毛大雪,将远处的湖心亭笼罩在朦胧之中。
他走过了长廊,柔软的披肩掠过了地上的鹅卵石,轻轻带起几片轻薄的白雪。
小仙兽们握着扫帚,聊天的聊天,打哈欠的打哈欠,正瞅着没有那阎王在的时候偷懒。
瞥见他来了,先是正襟危坐地干了干活,很快又嬉笑着放了手里的工作,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他面前。
季时问:“见着大人了吗?”
软乎乎的小仙兽迈着小短腿在他边儿打转:“不在!”
季时:“怎么不在?”
小白狐狸:“大人说你要是问起他,就说他不在!”
小玉兔敲了敲它脑袋:“你白痴啊!”
季时笑了声:“那他去哪里了?”
小白狐狸:“不知道。大人说,他没去厨房,叫你不要去那里找他。”
小玉兔锤了锤它毛茸茸的肚子:“你白痴啊!”
季时勾了唇。
他说:“我知道了。他不在,我也不去厨房找他。”
小白狐狸应了一声,没由来地又被小玉兔敲了脑门。两只小仙兽打作了一团,远看活像两个大白团子。
季时拂袖,特地兜兜转转了会儿,去了厨房。
他刚到了后厨门口,就看到了高挑修长的身影。那人穿着一席水蓝色的长袍,袍上现着仙鹤云纹,衣袖飘舞,颇有种仙袂飘举的感觉。
后厨里有些烟雾,那人在其中忙碌着,像是仙人,却又沾染了些人间烟火。
季时倒也没说话,只是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终于忙好了手上的事。他悄悄端起了精致的瓷盘,刚回过头,便和季时对上了眼。
不知是否被雪朦了眼,那人的脸依然有些模糊。
可隐约中,那漂亮的双唇又能看得清楚,微勾的嘴角,也看得透彻。
只是对上了眼,那人便吓了一跳,暗自悄笑的嘴唇一动,有些惊讶地张了开来。
他说:“你……怎么来了?”
季时问:“手里拿着什么你?”
那人忙回:“你不是在房间里吗?病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粥喝了吗?”
季时说:“不想喝粥,想吃荷花酥,就出来看看了。”
那人“哦……”了一声。
季时微微垂眸:“你手里拿着的……是荷花酥?”
“是、是啊。哪儿有人这时候想吃荷花酥的,这大冬天又找不着荷花,亏得本王还得去老君的四季院抢些荷花来……”
那人嘴里这么说着,又别扭道:“哦不过,你别误会,这是本王想吃的。”
“本王自己想吃才给自己做的,你既然想吃,就分你一点吧。”
“其实本王现在倒也不饿,你就多吃点罢……”
“算了算了,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本王就全让给你吃了。赶紧回房吃去,在外头,也不怕着凉……”
……
……
那人的声音,在雪中逐渐模糊不清了起来。
最终只剩下了呜咽的风声,薄雪降落,化作细雨,滴答而至。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季时缓缓睁开了眼。
他从梦中醒了过来。
窗外的雨声逐渐清明了起来,敲打在有些老旧的不锈钢屋檐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嘶……”
季时用手抵住自己有点疼痛的太阳穴,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难受地环顾了四周。
窗户遮得严实,窗外是阴雨天,只有一盏暖黄色的灯依稀照着这个昏暗的房间。而他坐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棉被。
季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努力回想着发生过了什么。
嗯,他刚才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事情记不清了。而在梦之前……
对了。
他好像,在给那个发烧的小孩儿弄毛巾。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压倒了。
而那个压他的人。
好像……
季时:“……”
季时:“草。”
草!
压他的那个人,他妈的是哪儿变出来的?!
当时只有一阵雾气,那奄奄一息的小龙王不见了,雾里也就出现了那个男人。
那么。
那个男人……
那个拿水流铐着他,笑得一脸灿烂,还顺便压着他、差点没把他给送走的人。
不就是那个死小孩吗?!
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以后。
头脑眩晕、还未清醒的季时终于发现了华点。
他心中脱缰的野狗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季时勉勉强强地翻开了被子,艰难地下了床,决定无论如何,先要把那个死小孩给找到。
他摇晃着开了房间的门,刚跨出了门槛,便在走廊嗅到了味道——是薄雪、还有清泉的味道,清冽而又好闻。
他微微顿住了脚步,顺着那缕清香而走。
他缓慢地走着,在走廊的尽头,有些朦胧的视野中,他似乎瞥见了一个修长又高挑的背影。
那背影极为好看,长发与袖口随着风飘舞着,柔顺的发尖儿还带着透蓝色的水流,与水蓝的长衫几乎融为了一体,如波光粼粼的湖水,又如深不见底的东海。
也像极了……
梦里的那个人。
季时有些被晃了眼。
他不自觉地走到了近处,越走进,那背影就越朦胧,待到快要触碰到的时候,终于如镜花水月般……
碰着了。
便碎了。
而碎裂的同时,眼前的一切也重归了现实。
季时重返了人间,抬眼就看到自己莫名地停在了厨房的门前。
厨房的门,关着。
磨砂门看不清什么。
但是却能看见里面有红色的火光在不停地闪烁。一下明,一下暗,一下又明。
噼里啪啦。
像极了炮竹燃放现场。
季时:“……”
季时:“?”
里面……
在干什么?
这里面不是他家厨房吗?
季时有些困惑地伸手去拉把手,结果这一拉——
厨房的门就轰然倒下。
“哐当”。
毫不留情地一声巨响,顺便把他家厨房的地板瓷砖给砸了个裂缝。
季时:“……”
他握着门把手,缓缓抬起头来。
然后。
和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儿对上了视线。
小孩儿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衣,袖子折到了胳膊处,还用晒衣服的夹子夹住了。
他身上包着一大团不用的报纸,用黏胶将报纸黏在身上,头上套着个钢盆,钢盆上还缠着一根线,连着钢盆绑在了自己的下巴上,做好了十分充足的自我保护措施。
小孩儿原本白嫩嫩的脸被熏得灰头土脸,酷似在村里煤炭堆里打滚过的熊孩子。
他一张嘴,全身上下只有牙齿是白的,一关灯,估计啥也看不到。
季时:“……”
季时:“敖……真?”
小龙王:“昂。”
季时:“……你昂个屁啊?你在我厨房……干什么?”
小龙王举起了手里的两个大塑料盆:“做饭啊。本王看你昏倒了,怕你没饭吃,特地过来给你做点东西。怎么样?我体恤子民吗?”
季时:“……”
他心中脱缰的野狗,已经要控制不住地奔腾而出了。
甚至这一放,就可以把八百亩移成平底。
他憋了口气,尽量克制自己放柔语气:“好。那你现在,做出什么了吗?”
孩子这也是一片好心嘛。
虽然是个熊孩子,还要炸厨房,并且存在安全隐患。
但现在是要耐心教导,细心教育。
随随便便骂人打人,怎么行呢?
小龙王:“昂。做出来啦。”
季时:“真棒!做出什么来了呢?”
小龙王将其中一个塑料盆递了过来:“本王做了碗粥给你,看看。”
季时低下头。
一个塑料盆,一个红色的、不知道之前到底是放什么的塑料盆,里面有一碗东西。
说是“东西”,是因为如果不说是什么,季时是绝对分辨不出来是什么。
但是仔细辨认了,他也没猜出是什么。
只看到在塑料盆的最底下有些米饭,似乎是他中午多煮的,米饭上就是水,水面还浮着几个……
干……辣椒。
季时:“……”
孩子好心。
孩子不懂事。
别骂,要温柔。
敖真托举着个塑料盆,有些不好意思:“卖相确实有待改善,不过味道应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