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涌动(1 / 2)
“赊刀,赊菜刀剪子,赊刀,赊菜刀,赊剪子”一阵飘忽不定沙哑的声音传到了储栋梁耳朵,一群妇女围着一个货郎担挑挑拣拣。
“赊刀人?”储栋梁心里一咯噔,沙金县城街头已多年不见赊刀人出没,这两日怪事频出,怎么他们也来赶热闹。
储栋梁在人群后踮起脚朝里一看,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男子正一声高一声低的吆喝着。在他的面前,两只已看不出本色的木制货郎担上挂满菜刀,剪刀。
“几钱一把?”一个妇女终于挑选了一把满意的剪刀。
“一块大洋。”赊刀人淡淡地答道。
寻常铺子里或集市上一把剪刀最多二、三毛,赊刀人的价格明显高了许多,不过那个妇女并不在意价格,又问了一句。
“啥时收钱?”
“东门倒了的时候。”赊刀人依旧淡淡地答道。
人群“轰”的一下笑开了,沙金县城东门至少百年历史,等它倒了再来收钱这把剪刀不是白送了吗?
“我拿了,记住哟,西街赵二家的。”妇女拿了剪刀笑嘻嘻地走开了。
“东门倒了的时候。”储栋梁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明白赊刀人的交易规则,只赊不卖,留下一句谶语,等应验了再来收钱。东门会倒吗?即使会倒,这个赊刀人已五十多岁,能挨到那天?
“小哥,拿一把?”赊刀人笑眯眯盯着储栋梁说道。
“好,冲你那句谶语,我也拿一把。”储栋梁上前随手摘了一把菜刀,“将军府的。”
“好说。”赊刀人朝他拱了拱手。
古井口的事安顿了,本想随把头回码头干活,贾同山叫过他俩低声关照晚上曹县长请客,以答谢昨日之事。胡亮洪让他早点回去打理打理,晚上赴宴。
回到“将军府”大院,储栋梁拿了半块肥皂,提着吊桶穿着短裤在井台边从头到脚打上肥皂冲洗了一遍。
“爽快!”上了二楼他四脚朝天躺下挺直身伸了一个懒腰。刚一阵雨暑气消了不少,房门开着,偶尔一阵凉爽的风吹过,舒适宜人。迷迷糊糊之间,井圈那瞥见的面具在他脑海里闪来闪去,面具后那双阴森的眼睛令他惊悸不已
“梁哥,梁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叫着他,储栋梁努力睁开了眼睛。
“咦,旦姐,你怎么来了?”
“好啊,几天不见就变成了大懒虫,大白天躲家里睡觉。”红旦笑嘻嘻地说道。
储栋梁有点疑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梁哥,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不认识了?”
“旦姐,这几天你去哪里的,怎么一直不在家?”
“我啊。”红旦坐到床沿边轻轻抚摸着储栋梁的手臂、肩膀,“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地地方,很远很远”
被红旦抚弄着,储栋梁觉得痒酥酥的,一把拉过她躺在自己身边。
“两个娃呢?”
“在院子里捡果子玩着呢。”
果然,一阵小孩地笑声从院子里传了上来。
“旦姐,我想你了呢。”他的手伸进了红旦衣服揉搓着。
“想我?”红旦迎了上去紧紧贴着储栋梁,“晚上不是有县长大人千金小姐陪着吃饭吗,怎么还想我的?”
“哎!你怎么知道的?”
“我啊,什么都知道,东门会倒的呢。”
“倒就倒吧,也与我无关的。”他凑近了红旦红红的嘴唇
“笃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他猛得睁开了眼睛,原来是一个梦,红旦姐来看他了,储栋梁心中一悲。
“梁哥,睡午觉呢?”门口站着的张菲满脸通红。
“啊,张菲啊,你怎么”。
“梁哥,晚上空吗?请你吃饭,救母之恩还没好好谢你。”
“吃饭?”储栋梁肚子咕噜噜一阵响过,他午饭还没吃,“嘿嘿,晚上陪把头有个酒局,现在我倒是空着。”
“那好啊,这叫做看时不如撞时,那就现在,你说到哪里?”张菲高兴地说道。
“就到覃家居吧,那里菜口味不错。”储栋梁穿好衣服,锁上房门随张菲下了楼,“你家那位司令呢?”
“他公务忙先回去了,我陪母亲一段时间,等过了五七再回去。”张菲幽幽地说道。
出了将军弄,储栋梁向左拐去,向右拐要经过陋巷才能到八庙巷,那里人去房空,每次看到心里都不是滋味。
“梁哥,你看,家家户户烧纸钱上香,都说县城闹妖邪了。”张菲指着香炉说道。
“没那事,几头不知哪里跑来的野兽,已困在深井里了。”
“梁哥,外面都在传,你用斧头劈死了一头怪物,救了县长大人的千金,是不是啊?”
“哪里有这事。”储栋梁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以后要是生个儿子能像你一样做个英雄就好了。”张菲低声说道。
“那就多生几个。”储栋梁玩笑道。
“肚子不争气,结婚三年了,还没动静。”张菲烟圈一红。
沙金县城西南方向是漕河出城口,一道数十米的古老水闸依漕河两岸用巨石筑起。只是从原先的木栅栏换成了现在的铁栅栏,从原先的人力换成了现在机器升降。水闸正东方向有一片林子,香樟、槐树、银杏等高大挺拔,数百年树龄的比比皆是,一到夏日是县城老百姓消暑纳凉的好去处。林子南侧东西方向贯穿过一条宽三丈的大道,大道中段是县府所在。门前两只石狮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盯着路人,石狮后一丈高两丈宽青石青砖混搭而建的门楼傲然挺立,两端琉璃瓦盖着的飞檐高高翘起。进入门楼是一座大院,中间一条丈余宽石板路,二层三层砖木结构建筑整齐的分布左右。
曹瑞海年轻时留过洋,修的是建筑专业,到沙金县任职后难忘老本行,一直按自己意愿改造县府大院内的多处房屋。拆了一批,新建了一批。用他的话说,屋为心之本,适宜舒适的办公环境才能提高办事效率。
“同山,有没有可能把那口井填了?”听了贾同山汇报,曹瑞海思索片刻问道,他想从根子里尽快平息此事。已民国二十多年了,腐旧落后的思想依旧根深蒂固,几只野兽出没就引发满城百姓烧纸钱,燃香烛,磕头求神,真是匪夷所思。
“暂时还没有办法填,下面东西不离开,盖子就掀不得。”
“同山,不管什么情况,年底之前不能再有乱子。如觉控制不住定要及时汇报,城防肖司令那我已经打了招呼,到时可以请他们协同处理。”
“表舅,肖司令那就尽量不要招惹了,这几年狗日的敲骨吸髓,不知道刮走多少白花花的大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