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提拉米苏(1 / 2)
夏末骄阳依旧炙人,户外热浪晃在空气里,荡出圈圈涟漪。
C城大剧院,舞台央暖金色的聚光灯下,萦着光的黑色施坦威三角钢琴里,倾泻出段颇为诙谐的旋律——肖邦,《降D大调圆舞曲》。
黑白琴键上,纤指翻飞。
法翠软缎长礼服,勾出白皙流畅的肩线。画面若是定格,便是世纪教堂里,越过时光,色彩浓润的壁画。
完美敲下最后个音符,安诺红唇边全程未消的笑意,跟着漾起更向上的弧度。
“哇哦——”
同时响起的,还有全场观众的起立欢呼。
足尖从踏板上收回,安诺起身。手四指轻扶琴端,手指尖轻提及踝礼服裙,带着清甜浅笑,俯身谢幕。
“嗳你别说,”台下第排的周遥,边跟着众人拼命鼓掌,边稍稍侧身,贴着身边的陶梓薇,感叹道,“咱们诺诺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是个实打实的小仙女啊。”
“噗——”想起正在谢幕那位,和她们私下相处时的言行,陶梓薇个没忍住,挺没形象地笑出声。
幸好,周围人的注意力,还全在台上。
观众离场,小包包里的手机震,周遥边拿边说:“我赌五毛,诺诺已经急不可耐了。”
果然,微信置顶的“亿万富婆□□狗血群”里——
诺不糯:【啊啊啊啊——你们快来后台啊!赶紧搞完待会儿的慈善晚宴,我就要撤了!!】佟掌柜溜了溜了.jpg
“这么着急呢?”看着安诺在群里的咆哮,陶梓薇笑,“我还真想看看,那男人到底有多大魅力,能把我们小仙女迷成这样。身边成片的鲜肉才隽入不了眼,偏偏惦记着棵枯藤老树。”
周遥边走边摁了个“来了来了”发群里,边抬眼戏谑附和,“这我就不好说了,毕竟那人到底长什么样,咱也不知道啊。”
两人回忆起三年前,安诺发群里的“狗男人”高清糊图,相视笑,默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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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休息室化妆镜前的安诺,早已换下了演出时那条,堪称“端庄优雅”的礼服裙。
这是她自作主张,和经济公司签下合约,走职业化演奏路线的回国首场公演。只是今天这场,更倾向于公益性。受邀的也多是圈里人和城内名流。
“亲爱的,抬下眼哦。”化妆师看着镜子里的女孩,亲热唤道。
迅速摁着屏幕,安诺又坚强地发出去个“赶紧的啊啊啊——”。这才合上手机,抬眼,在镜对上化妆师的视线,甜甜笑。
天鹅颈上顺出弧度柔美的下颌线条,唇角边梨窝浅浅,小鹿眼轻眨的间隙,像是能汪出清凌凌的小泉。
单纯不世故的眼神,又透着俏生生的萌感。
“亲爱的你也太好看了吧,就你这个颜值,做什么都能红啊。”毫不吝啬的赞美脱口而出。
替她盘好个空气感十足丸子头的化妆师,转到她身前,忍不住抬手,轻轻扫了扫她长而微卷的眼睫,“你这是天生的,还是接的呀?”
很自然,又长得过分。
安诺歪着脑袋微抬下颌,对着这位比自己年纪略长的女孩,怂恿似的,俏皮眨眼,“你拽拽。”
化妆师愣,接着会意地笑出声。做她们这行的,替明星名媛做造型妆发,彩虹屁绝对是信手拈来。没胸的夸身材好,皮相不行的夸骨相妙。精准点艹,绝不出错。这会儿对着这位,倒是夸得顺畅又真心。况且,小姑娘性子还挺有意思。
“亲爱的,待会儿可以和你和个影吗?”
柯蒂斯毕业,MG经纪公司签下的古典钢琴家,就凭着刚刚演奏厅里的欢呼和这张脸,以后不红也难吧。化妆师心道。
“没问题啊。”安诺笑着应下,头发在人手里,没敢点头乱动。
卷发棒绕上侧颊两缕特意挑出的碎发,弯出微卷的波浪,被催着赶紧进来的两位“亿万富婆”,也慢慢悠悠踩着细高跟,哒哒进了休息室。
“啧啧,”陶梓薇看着她身上V领露肩,背后还能看见诱人蝴蝶骨的Valentino高定小礼服,忍不住踱过去,上手摸了把,“小妖精,你这是要出去迷死谁?”
室内冷气十足,安诺虽然内心火热,还是经不住陶梓薇指尖的凉意,冷得缩了缩,边躲边笑。指尖缠着耳侧那缕卷发的末梢,慢条斯理打着旋儿,“迷死我家御弟哥哥呀。”
婊里婊气,茶香扑鼻。听着还挺娇羞。
化妆师手上动作顿,略挑眉,继续低头干活。
“……”陶梓薇嘴角肌肉生理性地抽搐了两下,脸没眼看的样子,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周遥斜倚着另边的化妆台,笑着看从小怼到大的两人,插话道:“嗳,对了诺诺,你今天最后压台的,怎么会挑那首啊?”
《降D大调圆舞曲》,对安诺来说,技巧性不算高,演奏时间也很短,整首弹完绝不出两分钟。周遥本以为按她的性子,指不定会来个李斯特的《钟》狂炫把技。毕竟是她回国之后,正儿经的第场公演。
安诺闻言,抬手,纤指在半空打了个响指,眉眼轻挑,“因为,它又叫《小狗圆舞曲》啊。”
狗男人,我,安·胡汉三·诺,又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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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拉回当天下午。C城阳春巷,Mars Patisserie。
灰墙青瓦的江南水乡建筑,内里却卖着舶来的吃食。
单独辟出的偌大工作室里,站在料理台边的男人,身形颀长,下颌微扣。口罩后面的薄唇轻抿,画出条看不出情绪的直线。
纤薄的眼皮上,长睫半垂,像是无比专注着手上的工作。
“哥,”门上象征性的两声轻扣,斜倚在门边,身休闲装,眉眼乍看,和屋内这位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懒懒开口,“我来给我家絮絮做个蛋糕。你过来指导我下。”
料理台边的男人终于有了点动静。
朝着声源,时翊抬了抬眼皮,瞬时勾出两弯深邃的褶。双标准的,内勾外翘,无风却似泪流的桃花眼。
像是没听见这位便宜弟弟的叫唤,时翊重新垂睫,稍稍俯身,往盆栽杯里的手指饼干上,铺完最后层奶油奶酪糊。
接着十分有耐心地,杯杯轻震完,放进托盘里,单手端着,走到冷柜前,不紧不慢地打开,放进去。
阖上冷藏室的门,这才转身。看着他弟时琰,卸了手上的食品软胶手套,解了口罩甩在边,露出张清隽的脸,却是上位者的气势。语调平平道:“今天林絮生日?”
林絮,便宜弟弟的女朋友。
“不是啊,”时琰唇角勾笑,刻意顿了顿,“你不知道今天是七夕吗?而且还是我们俩,互生情愫纪念日。”
时翊:“……”
便宜弟弟脸上那点“我就是来秀的”嘚瑟劲,没有丁点儿想掩饰的意思。
此刻的时翊,只想微笑.jpg
跟着他去隔间,给顾客DIY的烘焙室路上,时琰不遗余力地,接着补刀,“哦对了,我刚看见岑然和他的小女朋友也在,两人虽然做得……有点抽象,玩得还挺高兴。”
岑然,岑家小公子。因为小小年纪就有了对象,就等着大学毕业了结婚,这些年常被他们的老父亲拿出来当正面教材,供家里两位把高龄,却迟迟没有枯木逢春迹象的“老男人”学习瞻仰。
实在没忍住,时翊稍稍偏头,斜了他眼,示意他闭嘴。
时琰看着他的表情,稍挑眉,没再说话。只是唇角边的笑意没褪。
他绝对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自从那个小姑娘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他这位和自己虽然有着嫡亲血缘关系,却都把对方当成是垃圾堆里捡来的便宜哥哥,对待他的态度,越发不像个人。
今天又是那个小姑娘不声不响走人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他哥都要来店里做份提拉米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反正,刺激刺激他就对了。
两人还没踏进烘焙室,就听见里面少年少女的笑闹声。
“乐乐你这个造型,好别致啊……”少年看着转台上糊成小山的奶油,“嗯……富士山,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