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春雷(1 / 2)
英雄气短。
时之间,皇帝脑十方洞天,金铎轰鸣。
闻话五指绷张,以至于手背经脉凸暴,看起来十分骇人。
然而他却的长时地悬掌在案,迟迟不落。
皇帝不是不明白,张铎在探他的底线。是以这巴掌,他不敢落,也不能落。
“朕……说过。”
话声起来,皇帝慢慢地握回五指,从玉簟上站起身走到张铎面前。
嘴唇有些抑制不住地发抖,以至于咬字不稳。
“朕说过,江山与张卿共治。书监既有怜美之心,那此奴,朕就赐与书监为私婢。”
张铎在席银眼底看到丝不可思议的惊骇。
“先认罪,再谢恩。”
席银回过神来,想要松开他的手伏身,奈何他却将十根手指扣进了她的指缝之间,没有丝要松开的意思。太极殿上她不能问他此举的意思,只得这般握着他的手伏身下拜。
她倒是真的听了他的话。
先认罪。
把那何该千刀万剐,九族尽诛的罪清清楚楚地呈尽。
而后才叩头,以谢皇帝宽恕之恩。
其间张铎迁就她伏低的身子,手握其掌,手撑膝,弯着腰陪她把那不算短的番言辞,句句,咬字清晰地说完。
席银在很多年以后,看似轻描淡写地回问过张铎。
太极殿上,为何要她先认罪,再谢恩。
张铎没有说话,翻了本无名的私集给她看,其上有言道:“既起杀心,则刀落无悔,人行于世,莫不披血如簪花。皮开肉绽,心安理得。”
席银至死最爱的莫过于 :“人行于世,莫不披血如簪花”句。
狂妄无极,生死风流。
但每回品读,却往往念及后面的那句。
皮开肉绽,心安理得。
满城名士皆是寒山雪蕊,独作之人,是头热血滚烫的雄兽。
可他未必不是这朝的风流,是席银的清白。
***
二月末,天转大暖。
皇太子刘律同其母郑氏因谋逆之罪,同废为庶人。皇后囚于廷尉,太子封禁南宫。
众臣于殿上跪求,才求得皇帝收回了赐死的诏书。
与此同时,太子的母舅郑扬,为替亲妹与外甥求情赎罪,拖着病体上奏请战东伐,千里奔赴洛阳受令举旗,东伐至此序幕大开。
三月三,临水拔除(1)。
洛阳巨贾魏丛山在私园芥园举临水会。王公以下,莫不方轨连轸,男则朱服灿路,女锦绮灿烂。都人野老,云集雾会。其间却独不见张氏父子。
洛阳永宁寺,九层浮屠百丈于高,四角金铃悬风,声余十里。
席银立在塔下,双手合十,长诵佛号。
赵谦箕坐(2)在茶案边,冲着席银的背影扬了扬下巴。
“第次见你带女人来观塔啊。”
张铎揭炉燃香,“不是第次,十年前同母亲来过。”
赵谦抿了嘴,端身跪坐。“这座塔有什么好看的。”
张铎推过盏茶:“你还记不记得,陈孝从前演过卦,但他不敢说。”
赵谦拍了拍大腿,“哦,你说‘浮屠塌,洛阳焚’那卦啊。嗯,也对,他举世清流,是不敢说这种话……”
说完,他又觉奇:“欸,你今日倒是自己提起陈孝来了。”
张铎不言语,低头朝席银看去。
她身着件绛花双璎裙,虔诚地跪在塔下,仰头望着那四角的金铃。
清风知意,吹拂起她的绦带长发,宛若降仙。
“啧。”
赵谦顶着下巴,品评道:“这块银子,越看越好看。不过比起你家平宣,还是差点意思。”
话刚说完,眼里就被弹了茶水。
“闭眼。”
他忙不迭地用手去挡:“你说魏丛山的临水会上平宣在座,你不让我去,把我扣在这里陪你看塔,现在好了,连银子也不让我看,你就不信我气之下,挂印东出,寻郑扬去。”
“交印,去。”
赵谦咧嘴笑,端茶道:“说说而已。”
说完岔开话道:“欸,你说,你们家这小奴婢,那么虔诚的求什么呢。”
张铎含了口茶,平道:“无非关乎岑照。”
赵谦笑道:“你这语气真不善。”
“妄听慎言。”
赵谦撇嘴,斜眼喃道:“老木头。”
“你说什么。”
“没……那个说正经的在,岑照如今应该到刘必麾下了。”
“嗯。”
“平宣……肯与你说话了吗?”
他试探着问了句,却没有得到回应,多少有些无趣,挑弄着茶席上贡着的只晚山桃到道:“你逼陛下杀子囚妻,就是为了逼郑扬上奏东伐吧。”
张铎撑开腿,平声道:
“你也悯老怜病?”
“张退寒,郑扬已老,听说从河西回洛阳的路上就已有呕血症,即便有命和刘必交锋,你让他拿什么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