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1 / 2）

天亮时，紫瑞端着碗热汤，快步走向官舍主屋。

进门后她又放缓了脚步，生怕惊扰了里面的少主。

神容此时正倚榻坐着，膝头搭着厚厚的貂皮。

淡白的朝光从窗口照进来，覆在她脸上，终于又见了血色，只是还带着些许的倦意。

昨晚从幽州大狱返回，到现在夜过去，她根本没怎么睡好，干脆早早就起了身。

紫瑞端着汤近前来，心里先念了句“老天保佑”。她昨夜已经听东来说了，那大狱里竟然出了那样凶险的事，她们当时就候在外面居然点动静都没听到。

还好少主不要紧，否则她得自责死，也无法向回都的郎君交代，更无法向国公府交代，这可是长孙家的心头肉啊。

“少主，用些汤吧，昨晚自大狱回来到现在您都没吃什么。”她轻声说。

神容端过去，低头轻抿，紫瑞特地煮的宁神汤，入口温甜，只是从大狱回来后到底还是觉得干，宁愿饮清水，喝了两口就不喝了。

转头之际，看到紫瑞轻手轻脚地在旁案头收拾着胡服，正是昨晚山宗剥下来丢给她披的那件，上面还能隐约看出块块干涸成褐色的血迹。

她想想问了句：“他昨晚何时走的？”

昨晚他叫她走，之后领了队军所人马送她和赵进镰回到城里，到了官舍门口她便没见到他了。

当时官舍上下见到军所来人个个浴血，特别是团练使还只着了衣，赤露臂，形如修罗，顿时都片忙乱，她被仆从们急急请回房去，的确什么也顾不上。

紫瑞看她看着那衣服就知道是问谁，不自觉往外看了眼，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其实……”

其实山宗就在官舍。

客房里，广源正在给他给他更衣。

昨晚返城时城门已关，为了送神容和赵进镰的车马返城，他亲率人马回了趟城。

赵进镰拖着受惊的身躯也要坚持要先送神容到官舍。

结果到官舍，广源出来看到他那衣衫不整的模样便吃了惊，非要他留下住晚，伺候好了再回军所。

赵进镰也劝他，大狱暴.乱已平，他暂歇下也应该。

他看着左右都瑟瑟发抖不敢看他的群下人，觉得自己那模样也确实不太像样，便答应待晚，在客房里睡了宿。

广源给他换上了身干净的衣，正要给他穿胡服，山宗自己伸手拿了。

他已经习惯不用人伺候了。

广源看着他熟练地掖上衣领，收系腰带，不免想起曾经他身边仆从环绕的情形。

想他曾经也是衣锦貂裘的贵公子，袖口根金线也足够寻常人家吃上半年，越想越不好受。

“郎君这三年真是把这辈子都没吃过的苦都给吃了。”

山宗看他眼：“少叽歪这些，像个女子样。”

“我也只是觉得可惜。”广源看看窗外，凑近小声说：“郎君，您看贵人现在来了幽州，这或许就是天意安排，您跟她……”

“我跟她什么？”山宗眼斜斜看他，手上理着袖口。

广源默默闭了嘴，只怕说错话，到时候他更不回来了。

外面有人来报，胡十来了，正要求见山使。

山宗说：“叫他进来。”

广源便只好先出去了。

胡十昨夜留守大狱，今早回了趟军所没见到山宗，才得知他回官舍了，又赶了过来。

他进门时特地看了看这是客房，又看看山宗，没好意思问他怎么回来这里了，直到山宗看他，才将胳膊里夹着的狱录拿出来：“头儿，我来报下善后的事。”

山宗伸手接了狱录，就这么站着翻了遍。

死了五个狱卒，已经妥善安置了后事，赔偿了家人，受伤的也着人医治了。

他合起来，点了个头。

见惯了生死，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可说的。

胡十看看他脸色，黑脸上双眼动来动去，又伸出根手指挠挠下巴：“头儿，我就问问，昨天那契丹狗死前说的是真的？就那啥，你跟那金娇娇以前真的是对儿？”

山宗看他模样，恐怕这话憋肚子里都忍晚上了，事已至此，也不好遮掩了，嗯声：“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胡十又挠下巴，这次是惊骇的，他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想来想去倒是下回味过来了。

难怪打见面，金娇娇让道歉，头儿就让步道歉了。

那是他前夫人可就说得通了，以前的枕边人，那不多少得让着点儿。

山宗看他在跟前闷不吭声的，就知道他在瞎捉摸，手在他颈后拍，吓了他跳。

“听过就算了，叫昨天那些兵都嘴严点，没事少在外面说三道四。”

胡十摸着后颈，眼瞪大了圈：“不能说？”

山宗眼往他身上扫，沉眉：“你小子已经说了？”

胡十语塞，他也不是有心的，就是大清早回去，先进营房将张威踹醒，问他可曾知道这回事。

张威自然头雾水，反而把隔壁的雷大吵醒了。偏偏雷大是个大嗓门儿，听就咋呼了，然后就……

他讪笑：“我还是先去守大狱了。”

山宗说：“去守底牢大门，那儿没人跟你废话。”

守底牢，那还不如赏他通军法呢！可胡十也不敢多话，只能抱拳领命，收了狱录出去了。

到了外面，正好看到广源在，他想起先前的事了，临走不忘到他跟前数落通：“你小子，上次问你非不说！早告诉我不就好了！”

广源已经听到里面的话了，看着他说完垂头丧气地走了，嘀咕句：“就这样，早告诉你也是早受罚。”

不过看这架势，郎君对他还算好的了，至少没罚他。

还没想完，山宗从屋里走了出来。

刚站定，他眼睛就越过广源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