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审中](1 / 2)
鸡窝里那只成天滋哇乱叫的下蛋状元还安稳地啄着羽毛,阿贵跟她打累了架,此刻正趴着发痴呆。
而我眼前风吹肉颤的肥和尚,竟然只是晃了晃影子,就从状元屁股底下无声无息地拿出了鸡蛋!
我这心一哆嗦,好悬没直接跪下去。
自此,九岁半的我不但成了春江的卑微女奴,还成了肥和尚的龟徒弟、夜宵厨子、浣衣女工……每天起得比状元早,睡得比阿贵晚,小小年纪,累得又细又长,像春烟炸的油果,唯一的好处是可以年年做新衣。
“龟徒儿,过了年就十四了吧?”师父说他那是方言口音,决口否认他变着法骂我的坏心眼。
我沉浸于刚练成“拂花指”第二式的喜悦中,抽空“嗯”了一声,又去状元家老公的屁股上薅下一根翠色鸡毛。快过年了,我打算给春江做个鸡毛掸子当贺礼。
状元的老公在这院子里从来没挨过欺负,今天冷不丁屁股一疼一疼的,原地转了百八圈也没发现是我捣鬼,整个鸡都快疯了,看得我直乐,压根没听清师父又说了啥。
“我说我要走了!”师父腾起一脚,我一跃窜上稻草堆尖尖,差点把腰闪了。
“这回又想吃啥?”我翻翻白眼,老春爹去了以后不久我就被他收作徒弟,这个臭胖子仗着是我师父,光明正大在春海楼加餐常住,为了改善伙食,三天两头撒谎要远游,一顿践行肉吃完,出门就崴脚,哎哟哎哟走不了,我信他个鬼!
我照常天不亮就起来练功,蚂蚱似的在院子里窜上窜下。这是师父定的项目,什么时候我能自房檐跳到水缸,水波不荡;自水缸跃上房檐,瓦片不响,我的“踏雪”就算练成了。
天灰灰亮,春烟裹了围裙袖套,搬了油锅来后院门口站定,油香一飘,买油果的客人陆续就来了。
不是我夸张,春烟在做小吃一途的天赋简直比我这种武学奇才还少见。
油果子叫她抻得修长匀称,炸得金黄挺括,外层酥香而无渣,内里柔软而不粘,混着淡淡奶香,若不是我亲眼瞧见,谁能想到她竟舍得往那面团里兑牛乳!败家娘们!
前几天这姐又想出了新花样,油果两头对折夹入刚出锅的的糯米糍,往炒得喷香的白糖黑芝麻里那么一滚。外脆内软,练完功咬一口下去,美得升天!
师父最好油炸与甜软,唤这玩意“甜金金”,一顿吃俩,风雨不误。
这天鸡叫三遍,他却还没来。
哼,他也知道等我拂花指练成了第一个要掐的就是他,跑得倒快。
春烟将师父那两份递给我,开始收摊。
因一直放在锅边烘着,倒也没冷,我恶狠狠咬下一口,脑子一片空空,望着春烟收拾。
春烟大概比我更辛苦些,我起早贪黑地上窜下跳,到底都是为了自己,她没日没夜地操劳,却不知是为了谁。
春江在听说她想早起摆摊时很不同意,“咱家虽不算富贵,却也不短了吃穿,哪有开着酒楼还一早起来炸油果的?我说往厨房添个打下手的你又不肯,累出病了怎办?”
然而春江再聪明也到底是个年芳十八的妹妹,哪劝得住一头一心寻夫的双十倔驴呢?
春江稍一琢磨就知道大姐是想攒些私房上靖阳寻那书生,瞧着原本高壮白胖的春烟在奔走间日渐消瘦却眼里放光,索性由她去了。
日子一天赛一天暖和,也不知是脱了棉袄身子更加轻巧,还是少了师父的妨碍让我的武学修养有所精进,在某个杏花又开的春日,我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踏雪”已小有所成了。
别说水缸屋檐,我提了提气一个纵身,从墙外伸进的红杏竟也只是几不可见地轻颤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