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等塞缪尔收到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后。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了征途,又是什么时候结束。只是从闲谈的鲛人嘴里听到了那位的英勇姿态,横扫了两位领主的地盘,直到了最东方的位置才领军而归。
“哦?居然没人告诉我。”塞缪尔颇感意外,鲛人看着他阴沉下来的脸浑身僵硬。
“塞缪尔大人也是来迎接军队的吗?”塞缪尔随着鲛人回到了阿米森林,迎接军队的魔物们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
“毕竟长时间的工作会让人乏味。”塞缪尔笑着回答向他搭话的美杜莎。
奢华的银花金叶铺成了长长的地毯,道路两旁生长着过于丰盛的罕见草木与并不应季的花海,从阿米森林一直到哀嚎海峡。
“听说,这是好几天之前幼崽们拜托元素精灵催生出来的。”美杜莎见他盯着,便好心解释。
塞缪尔想到了不告而别的领主,有些无奈:“领主有传捷报回来吗?”
“不,从未有过,不过会有前来归顺的家伙。”美杜莎拧着身子向道路尽头看去,可军队还没见着影子。
塞缪尔皱眉。
他那么多信白写了?怪不得列德不会回信。
塞缪尔又道:“你知道领主是去了哪些地方么?”
“塞缪尔大人,新的附庸来自红眼峡谷、道格拉斯森林、布松荒漠。”回答他的是一只侏儒,说到最后呼声突然从远处响起,盖过了侏儒的声音。
领地数目的提升也意味着领主实力的增长,可以说,她现在是深渊中唯一的大领主。
随着浪潮般的欢呼与尖叫迫近,塞缪尔知道军队近了。
凯旋的军队正前方是显出原型的大领主,她以一种矜贵的姿态高昂着脑袋游曳,神色如常的享受着子民的瞻仰与崇敬。
自己的领土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充满了生命的痕迹?
亚尔弗列德回忆着。
飞马们挥洒着从矿洞中刮下后精制成的金箔,卖力地将它们吹向大领主。侏儒们盛装打扮,组成了奏乐的队伍,嘹亮的乐声被各种混乱的赞美声压下。
白色的鳞甲是神赐的铠甲,完美地贴合在她柔软无骨的身体上,折射出凌凌波光,那是一种不容侵犯、无可匹敌的姿态。
她却任由各色的花汁侵染在了胸腹上,渗进了鳞片下。
大领主所至之处,情绪达到了巅峰,所有理智在空气中蒸发掉,对于强者的狂热在她走过时彻底爆发。他们争夺着被大领主庞大身躯碾出了香甜汁液的花草,伸手去接从她身上滑下的金箔。
塞缪尔默默腹诽着这堪比神殿教徒宣讲教义场面,高高在上的大领主注意到了他,并唯独朝他颔首微笑时,半兽人内心的郁结就被一扫而空,莫名身心都舒畅起来。
这种舒畅感持续到了晚上的宴会,塞缪尔几乎是飘着进入了大殿。
他该体谅深渊里的魔物,过长的寿命让他们对时间失去了观念。
塞缪尔替亚尔弗列德辩解。
各种各样的魔物挤满了宫殿,食物源源不断的被送上来。各族最美的雌性为大领主献舞,其中也不乏一些纤细的雄性。
塞缪尔毫不费力的找到了大领主,她变成了一条幼细的翼蛇,将小脑袋埋在了酒桶里。副手殷勤地为她布菜,隔离出了一个显眼的真空地带。
整理了下服饰,塞缪尔确认了自己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便扬起最帅气的笑容,大步上前。
“我亲爱的列德,原来你在这里!”
左右副手认出了塞缪尔,向他行礼致敬,没有面对大领主时的诚恳,却也无可挑剔。
“哦,塞缪尔大人,欢迎您的驾临。”小蛇回应他,从酒桶上滑落,被纳贝里士接住。
她在鲛人锋利的手爪上缠绕滑动,催促着纳贝里士靠近塞缪尔。
“退下吧,我与大人需要一点空间。”亚尔弗列德将脑袋搭在塞缪尔的衣襟上,然后迅速的窜了过去,无比熟练地缠上了他的脖子。
在尾尖快要从手中溜走时,纳贝里士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收拢,但他强行按耐住了——他怕割伤主人的皮肤。
他知道那不可能,但就是这样做了。
塞缪尔发现副手面露忧色,纳贝里士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与弗内乌斯双双退下。
“你居然不喝酒?”塞缪尔走到酒桶旁,却发现里面是红艳艳的果汁。
翼蛇在他耳边摆头:“嗨呀,我不喜欢酒液的味道。”
她一张口,塞缪尔就闻到了淡淡的甜香。
塞缪尔眼中荡出温柔的笑意:“嗯?我还以为你会说那不适合小孩子。”
亚尔弗列德被他逗乐,吐了吐信子。
塞缪尔拿起两杯散发着奶香味的不知名汁液,带着亚尔弗列德去露台晒月光浴。
“赞美月神,我拿下了不少领土,再过去一点就会进入海怪的领地。”她现在已经是深渊中无可匹敌的大领主了,但仍然不敢随意踏入海怪的地盘。
“您觉得我的诚意够吗?”
小肉翅无意的在他喉结上搔来搔去,塞缪尔发出愉悦的低笑声:“当然,谢谢你做的一切。亲爱的列德,我认为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知道您喜欢那些能换成金币的矿石,新的领地中会有不少。”她眼神闪烁,假装忽视他最后一句话。
“朋友”要付出的太多了,还是“下属”好一点。
“这对我们的计划有很大的帮助,再次感谢你,我的朋友。”他端起酒杯,敬向亚尔弗列德。
啧。
塞缪尔眼中带有明晃晃的笑意,整个人清俊可亲。
————
吾主对待那位客人的态度太过亲密了。
纳贝里士一路上都在这样想。
他下身的鳞片在最为柔软的地毯上摩擦行走,明明已经习惯了的感觉,今天却带来了从内到外的不适。
纳贝里士低头审视着自己深紫的鱼鳞,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于思念主人而患病。看久了,他又联想到自己的鱼鳞比不上主人的美丽,也比不上那能绞杀对手的强悍。
不,他压根就不该妄想与那位比较。
身为面对无数待办文件都能忍受的文官,他奇迹般的开始暴躁。
鲛人锋利的手爪下意识伸进脖颈上的腮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片淡粉色花瓣,它来自随处可见的月下虫灯。
风尘仆仆的主人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紧贴他的额头表示感激与思念,第二件事就是取下了她发间的一片不愿离去的花瓣。
“亲爱的纳贝里士,从远处回来我却未能给你带上什么礼物,那就将它送给你,愿能为你带去好运。”
鲛人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复的,只知道自己差点涕泪横流。
注视着这小小的、香味馥郁的一片,纳贝里士逐渐平静下来,冷血动物的身体像是泡在了热汤中,开始变得暖洋洋,隐秘的满足充斥着他的心房。
若不是他深色的皮肤,现在可能就是“面红耳赤”的着迷状态,宛如陷入爱河的纯情少女。
骷髅的视线频频向他手中的花瓣看来。
“弗内乌斯。”纳贝里士不满地喊着。他对弗内乌斯表达出来的窥探意味感到愤怒,他迅速将主人赐予的礼物藏好。
战斗没能增幅这个骷髅的智商,主人过多饲喂的魔力只让他看起来更傻。
不,他当然不是在说主人的过错,都是弗内乌斯这堆烂骨头没有可以用的脑子,浪费了主人的宠爱。
“纳贝里士,主人,给我。”弗内乌斯眼眶中幽幽的火焰晃动,颜色逐渐变暗。
纳贝里士咬牙切齿:“你、说、什、么!”毫不遮掩的觊觎使他面目狰狞,肌肉鼓起,空气中的温度急剧下降。
盛大的庆祝持续了整个夜晚,直到天际放明。好在大领主严苛的命令,没有任何魔物肆意宣张自己的欲望,规规矩矩地度过了一个宾主尽欢的愉快庆宴。
吃饱喝足玩开心了的大领主对一切都很宽容,即使宴会上莫名遗失了一些小东西她也只是笑笑而已。
她不想去追究快把鲛人插成刺猬的银色点心叉为何眼熟到会让人想起厨房里丢失的那些,也不在意厨余垃圾里不知名的骨头有点像是断腿骑士缺少的某部分。
尽力狂欢后,她只想好好的睡个懒觉。
————
塞缪尔指挥着魔物们完成最后一道防线,确认无误后才松了一口气。
低等魔物们好斗慕强,智力也如同未开化的家畜,好在说什么就做什么,不存在一些会让他心烦意乱的纠纷。
亚尔弗列德的领土生态类型复杂,涵盖地貌类型颇多,是万里挑一的天然堡垒。更别说在她【丰饶吐息】优待下的带毒素类植物,就算是到了魔导师级别的探险者,都怕是有去无回。
塞缪尔非常乐意将这里作为他王国的首道屏障,放在【末日启示录】的第一章供人们欣赏。
年轻的蜥蜴人首领在他面前三步的位置跪下,将一叠羊皮纸高举过头顶:“塞缪尔大人,请您过目。”
塞缪尔颔首接过,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每天都努力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魔物。
克雷尔太想去见主人了。至从远征结束后他就再也没被召见过,那个有着可怕嫉妒心的鲛人将他下放到了大沼泽中,这种荒芜、没有主人气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