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人指路（1 / 2）

昨夜下了一场雨，满庭的杏花经过一夜雨水摧残，飘落一地凌乱花瓣。早晨的清新空气湿漉漉的带着淡淡杏花香，从打开的窗户里飘了进来，满室清香。暮沉烟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初春雨后湿漉漉的凉意，和鼻尖那一抹似有若无的杏花香。然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头顶是白色的暖帐，四周是薄薄的轻纱，一转头，就看到窗前的矮桌前一名男子正襟危坐，闭眼打坐。

透过窗户看到屋檐上的积水不断低落，一滴一滴，她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已经记不清内容，只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跌落，滑到腮边时已经冰凉。她又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四肢乏力、身体疲软没有一点力气，心里空荡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有人挑开纱幔，在床侧坐了下来。

“你醒了。”原本在窗边的男子坐到了床榻一侧，面色清淡如水，没有欣喜也没有焦急，只是伸手探了探她的脉，“你之前把胸中淤血吐了出来，现在身体已无大碍，再休养几日就可完全恢复了。”

那男子的声音就像这雨后屋檐低落的雨滴，清晰温润又似乎缥缈淡远，在这室内湿凉的空气中晕了开去。暮沉烟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哑着嗓子问道：“你是谁？”要是她此刻手里有刀，男子绝不怀疑，那刀肯定已经毫不犹豫的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男子似乎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会问这个，愣了片刻，像是在思索该如何回答。暮沉烟也不催他，她好像只是要问出这个问题，而并没有期待要有一个答案。

男子试探性的问她：“你当真不认得我？”暮沉烟毫无反应，他似乎叹了口气，眼光暗了暗，艰难的开口道：“很多年前我们见过的，你不记得了？那死家伙……不，蓬英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她依旧直视着他，眉头微敛，那眼神似乎在说“蓬英是谁”？

男子心下了然，蓬英就连自己的事也没有对她提起，更何况是他这个人呢！

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微蜷起又松开，他缓缓开口：“我是蓬英的一位故人，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渊离仙人。既然救了你我肯定不会害你，你以后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暮沉烟对这个回答也不回应，似乎那答案根本就无关紧要。她不再躺着装死，撑着身体坐起来，坚决道：“我要去找黄老头。”

仙人无奈的叹道，“就你这样子连我这入云峰都走不出去，你还去找他？”

是啊，她现在半点灵力全无，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昏迷这几日，她记得自己中间醒过来一次，她挣扎着往外冲，哭喊着要去找黄老头，被他拦住了，他没敢用力，她却像个困兽一样，又哭又闹、撒泼耍赖、拳打脚踢用了十成十的力愣是没有往前挪动一步，还硬生生的把自己气吐血晕了过去。

似是觉得自己刚刚话说得不好听，仙人又温言安慰道：“蓬英的事你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理。”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话似对她说的，又似是他的自言自语。

暮沉烟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她想着自己的心事，木然的开口道：“我饿了。”

暮沉烟又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地。每日里仙人除了给她服一些灵丹妙药还会亲自给她运功调息。她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恢复的相当快。她这次醒来后不哭也不闹，异常的乖巧，全然没有第一次醒来时那样的冲动。仙人终于渐渐对她放下了心，至少不再是每日在她视线范围内打转。只是她也不开口说话，每日木头一般的吃饭睡觉发呆，仙人也只是以为她是受打击太大，过几天就好了。

入云峰是渊离仙人居住的地方，不过未免太过冷清。刚到这里来时，她身受重伤整个人陷入昏迷，半梦半醒间听到过几个人说话的声音，除此之外，竟再没见过其他人，只有刚醒来时来了一位医者来查看她的情况，也只来过那么一次。整个入云峰上只有一对小仙童负责照顾仙人的衣食起居，顺便也照顾她。

无事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那棵大杏树下，望着那一树白花发呆。有时一坐一下午，回过神来时，身上已经落了一身的花瓣。她仔细的把那些花瓣收集起来，用一片衣衫兜着，回到屋里装进花瓶，等到花瓶收集满之后，又全部倒到杏树下做花肥。没几日，那棵杏树下已经堆起了一个小土包。

第七日晚上，太耀仙人来看她时，她依旧躺在床上装睡。这几日，她都没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更多的时候能避就避，实在是别人追到眼前了，她就索性装睡，简直就跟和长辈赌气的孩子一样，十分清楚的表达自己对他的不满。渊离仙人也不恼，看在她是个晚辈的份上也不跟她计较。

仙人给她把了把脉，“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

自己的身体，她当然十分清楚，虽然灵力还没完全恢复，起码已经恢复了五成，这样就够了。

“你以后就留在这里，我会照顾你。”

那双紧闭的双眼微微颤了颤，终究是没有睁开。

床边一阵窸窣，仙人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脸，又在两指之外堪堪停住了，仙人似乎轻笑了一声，“你这样子还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你这样子还真是不可爱。”说话的时候，黄老头总是拉着脸，一脸深受打击的样子，眼角却止不住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