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臣(2 / 2)
而姬家真的就沉浸在了这道可有可无的光环中无法自拔。所谓的续焰大会上,用境王血使火凤凰飞天,不过是有一队专门服务于姬家的杂耍艺人用巨型纸鸢营造出的假象。乐在其中的百姓如果知道这只是一种低劣骗人的把戏,皇家声誉难免受损,便就这样一代一代瞒了下来。
骗骗外人也就罢了,可连姬家自己人都骗。所谓凤凰血择王,就是上一代境王在众皇子中泽一位合适的,能担大任的,并且之后再将这凤凰血的缘由一并告诉了,也是防止众皇子为争王位手足相残。如果一切都是天注定,那谁再使手段都是无用功。被择的皇子也怕知道了真相后兄弟反目来伤害自己,于是骑虎难下,不想继续骗都不行了,所以也代代相传了下来。魏衷历经两代择王,其中关窍便自然而然得知了。
姬云楚心头一紧。为了找南宫翼,自己腰上的这把剑十八年来不知道划过多少只手,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魏衷继续道。
姬云思上位前,姬家兄弟同样也是被蒙在鼓里。且先王年岁不算老,两兄弟也就等十几二十年后看这天降大任于谁头上。
直到有一天,赤瑞宫来了个人。
“什么人?”姬云楚问道。
姬云思从前喜爱在民间各处游历,拜的师傅结识的人没有上千也过数百了。只是有一天回宫,随身跟着一个男人,说是在民间结识的有才之士,想拜作老师跟着学习。先王觉着儿子好学,无伤大雅,且派了魏衷与那老师交流了解了一番。魏衷初见他时,那老师估摸着四十出头,穿着朴素,谈吐温润谦卑。多聊了几句也觉着此人确实才学出众,对世间万事皆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连自己都想与那老师好好讨教。要知道这魏衷年纪轻轻就担任一境宰相难免自命不凡,素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只是见了这老师连他都自愧不如,重新审视起了自己。
先王薨逝得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且先前一直身体康健,并无病态。起初魏衷当然会怀疑,但觉着自己从小看着姬家兄弟长大,二人什么脾性真是再熟悉不过,都不是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人。宫里的御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便觉着些许是先王命数不好。
王位不可有一日的空缺,验血是必不可少。当然,这只是做给旁人看的,每代境王必会留一封遗诏在最信任的大臣那里,而先王的自然就留在了魏衷那里。
姬云暮和姬云思被蒙上双眼,分开单独关在两个房间,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结果也不知道自己的。魏衷先是去到了姬云思的房间,装模作样随意在姬云思手心中间划了一道口子。听得无事发生,姬云思不是很意外也没有露出失落之情,便被下人带了出去包扎手上的伤口。
到了姬云暮的房间,魏衷首先揭开了姬云暮眼上的黑纱。
姬云暮缓缓睁开眼睛,见到了魏衷有些惊讶道:“魏…魏大人?”
魏衷拿出圣旨,姬云暮跪下听旨。
魏衷道:“承凤凰天祖吉运,自本王承位以来我境太平祥和,无外敌侵犯。至此,本王愿身后能传位予长子姬云暮,以延续我姬氏先祖祈愿,守护我境人民免于疾苦。本王将可安心归于凤凰天祖座下续缘,同天祖共同保佑南境国泰民安。”
姬云暮有些诧异,迷迷糊糊地谢了恩后接过诏书,一经查看的的确确是父王的笔迹无误。
见魏衷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便问道:“大人,不用试血吗?”
魏衷淡淡一笑,便将凤凰血的继承全部道出。
姬云暮恍然大悟,但似乎还没准备好这一切。
深红的殿门被打开,殿前一跪好了数百南境文官武将。
姬云暮走出殿门,身后一只浴火凤凰大展双翅,飞出大殿后直冲云霄。
众人惊叹不已后齐道:“凤凰天祖庇佑!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衷随着姬云暮身后走出,看见人群的第一排,姬云思也在其中俯首着,手上还缠着纱布。他心里有些不好受便逼着自己不去看。行礼过后,众人散去。姬云思神态自若,新奇地看着空中的火凤凰盘旋。魏衷心里想着:从此这两兄弟便是走上两条路了。但愿姬云思是真的不在乎,从此当个自在王爷好好享受自己的下半生吧。
“只过了半日,当夜,便是血洗太子殿了。”魏衷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喝了口茶平复了心情。
“那叔叔还记得姬云思在那半日里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按魏衷的话来说,姬云思在试血之后都还是那个姬云思。只是半日,便物是人非,判若两人吗?
魏衷眯着眼睛回想着。
这两个都是品行方正,谨守礼法之人。不管谁做了境王,魏衷都是由衷地相信他们能做得了明君,维护得了天下百姓。他俩自幼亲近,断断不会因怨妒而做出伤害对方的事。
魏衷为姬云暮高兴的同时,也记着当时刚刚二十的姬云思,即使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但心里难免低落。便带了幅自己千辛万苦寻来的名画秋霜飞燕图。姬云思平日里喜好这些,兴许见了能高兴一点。
来到姬云思的宫殿后,发现殿门紧闭,门口站着的都是平日里服侍姬云思的贴身婢女,魏衷便问道:“二皇子在里面吗?”
为首的大宫女脸色有点难看,道:“回大人,在的。”
“那你们怎么都在外面?不用服侍的吗?”
大宫女犹豫了会儿,道:“大人知道的,今日……二皇子现下心情不太好,老师在里面,便叫我们在外候着。”
想来这老师应该就是前些日子姬云思带回来的那位。他心情不好,由这位老师开导开导应该比自己送这幅画不痛不痒地强。
随后,便将画交到了大宫女手上后离开了。
隔日在皇城的府邸里,魏衷听闻姬云暮被杀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顿感天旋地转不敢置信,不用细想都能将其中的由头猜个大概。魏家几代都是朝中重臣,为南境肝脑涂地。自己若是服侍这样的王,有何颜面面对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只怕去了几十年的父亲都要夜夜托梦来骂他。想到种种,便索性递上了辞表,告老还乡从此回到了长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