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2 / 2）

“听闻乔老带着阿获你去了西境，颇有成就？”南宫琼玖的年岁应与姬云思相仿，可此人皮肤细腻光滑美如冠玉，模样与殷获十八年前所见相差无几。而赤瑞宫的姬云思，殷获若不知他岁数，可能真要脱口而出喊一声爷爷了。

殷获笑道：“南宫叔叔说笑了。多年不见，叔叔一如往昔，生活的也悠闲自在。”

“苟且偷生罢了。”

“我等今日前来是想向叔叔讨一个人。”

“哦？”南宫琼玖睫毛垂了下来。

身旁的少年下巴一皱，疑惑地看着殷获，没想到殷获却看了回来。少年如同被惊动的小鹿慌张地收回了目光。见殷获只是看着少年迟迟没有说话，南宫琼玖会心一笑，似乎早有预感。

“这是阿翼，”南宫琼玖所指身旁少年，“你们带他走吧。”

“公子？”南宫翼惶恐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恳求似的望着南宫琼玖，“公子为何要将我赶走？”

南宫琼玖远视着殿门外。今日是阴天，院子里灰蒙蒙地好让人扫兴。一阵风把地上的落叶扫到半空，最后降落到远处的长廊，可能呆不了几时就会被无情地扫掉。就如同人，总不会在一个不属于他的地方呆太久。

“阿翼。”南宫琼玖口中编排了千言万语，十分吝啬地吐出了两个字后这千言万语又被磨成渣咽了下去。良久才挤出最后一句：“去吧。”

南宫翼与南宫琼玖生活了十七年，习惯了他身边似乎永远有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南宫翼从小只被告知自己的名字，说是南宫琼玖为了信守一个承诺而把他养大，赐予他姓氏又教他习武认字。儿时的自己曾多次追问他是与谁的承诺，又是为什么立下这个承诺，南宫琼玖只会笑着说：很多约定不需要让对方知道。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每当他追问起原因，南宫琼玖便会说：“每个人的父母都会离开，或早或晚，你不过是比别人早了点，你就不是你了吗？”简单直白，甚至有点难听。换做别人可是要生气，南宫翼却觉得无所谓，这天下无父无母的人多了去了，南宫琼玖也从未提过他自己的父母，可照样生活地比旁人都自在。

此时的南宫翼不解二人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何这帮人一来他就要被带走。

“我不走。”南宫翼嘴一撅，双手绞在胸前。

“阿翼长大了，难道要同我永远窝在这四方天的宅子里？”

“有何不可。我每日与公子习武看书，从来没有厌烦过。”

“我这一辈子就是要被锁在这里，而你不是。”

“可......”

“去吧。”

他知道南宫琼玖向来说一不二没有商量的余地，即使自己诸多不舍却也没有办法，便悻悻地走出殿门，去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待南宫翼走后，殿中像被抽干了空气，每个人如同被定住一样。

殷获首先打破了宁静，开口道：“我原以为南宫叔叔会是选择明哲保身的人。”

“想不枉此生罢了。”南宫琼玖漫不经心地说，目光转向沉默已久的姬云楚，“将军呢？可曾后悔过。”

姬云楚回忆起带达瓦梅朵回南的那日，达瓦梅朵小小的身影独自站在月海城墙上，与城门前千万大军对峙，城内居民被南军包围在城内的广场上。当时曾有一瘦弱男子试图悄悄从侧面爬上城墙后被一箭射下。那男子的模样与南宫琼玖极像。

姬云楚心中欣慰：原来她的姑娘曾经被这么多人悄悄守护着啊。

“有，我恨自己无能为力。”

“既是无能为力，那何必自责，大可赖到旁人身上去。人生在世，不必给自己如此负担。”

姬云楚一步跨上马背，望着大宅门前的三人。

南宫翼对着南宫琼玖深深一拜。少年虽不知此行将去往何方，但知道鸟儿的翅膀已足够健硕，无论如何都会离开巢穴飞向更远的天空。

“南宫叔叔，”殷获抱手道，“叔叔还有什么话吗？”

“没有了。”南宫琼玖好看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双手负在身后转头朝宅院深处走去。

殷获看得出南宫翼的失落。这个孩子的一生都依靠着这个离去的男人，情感牵绊如同亲生父母。孩子满心期待着男人在最后的时刻能对他说一句“留下来”，他的背影投影在孩子的瞳孔，恨不得能把这段影存深深烙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