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瑞（1 / 2）

“十六年前南境军团进入月海城时我还小，被几个大人带离了月海城。数月前刚回去就被关到了死牢里。达瓦梅朵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殷获觉得姬云楚只有说到达瓦梅朵时眼神才颇为诚恳，但其余的事却未必坦坦荡荡，因此也不愿意与她说更多，一味地含糊过去罢了。

“然后你就去了西境当了国师？”姬云楚添了杯新茶，假意漫不经心地吹茶，实际上用余光观察着殷获。

“带我离开月海城的前辈是西境一位颇有地位的人物，为了躲避纷争才去了月海城。可怜我给我一口饭吃罢了。”

“乔松把你带去西境后寄养在一户姓殷的大户人家中，做他家寄养儿子，还给了你“国师”这么大一碗饭？”姬云楚步步紧逼。殷获没有接口也不觉得生气。无数人想从他嘴里撬出故事都只是旁敲侧击，一点点引诱，鲜少有像姬云楚这样只两次见面就像刚出鞘的剑一般收不住，定要把你刺出血来不可的。姬云楚似乎对殷获了解颇多，但还是此般咄咄逼人想让他自己说。

“将军，不如我们都对彼此坦诚一点。达瓦梅朵把自己的贴身玉佩给你必然是信任你，那我也会相信你。你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南境去月海城找凤凰血的一切，我再想想我能告诉你多少。”此时殷获虽然寄人篱下，却摆出了一种主人的架势。他知道自己先前处于劣势，姬云楚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不会与他再绕下去，用任何手段也会让他说她想知道的。不如殷获先入为主，把立场一转，变成他才是带领节奏的那一方。

姬云楚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层，反而身旁的阿游面具似的笑容暗淡下来。姬云楚想了一会儿坐直了身道，“好。”

十七年前的一夜，姬云思带领夺昱突骑攻入赤瑞宫太子殿刺杀了翌日就要被封为南境王的太子姬云暮，理由是愚弄人民，用手段佯装为凤凰血继承人以夺取王位。姬云楚当时十九岁，刺杀前随苍狼军远征归来时刚入城门就听到了消息，马不停蹄直奔赤瑞宫方向。赶到赤瑞宫正殿时，姬云思手握滴血的银剑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眼神如同千年寒冰。殿前的大理石平台上一片赤红，血泊中躺着胸口中剑，大口喘着粗气的姬云暮。

“阿暮！”姬云楚冲上前去扶起姬云暮，试图用手堵住不断冒血的伤口。“姬云思！他是你亲哥哥啊！。”姬云楚嘶吼道。铠甲的胸前也被染上一片血污。

“亲哥哥？”姬云思手中的银剑落在地上，一脸讥笑，“他也配？”

姬云暮躺在她怀中，眼神已经逐渐涣散，他握住姬云楚按着他伤口的手，嘴角艰难地挤出一点微笑，“春天了，还是寒风凛凛，我好想再去看一看梨花。”说完，握住姬云楚的手松开垂到了地上，眼睛缓缓合上。

“阿暮！阿暮！你睁开眼睛！我们去看梨花！”姬云楚抱着姬云暮的身子一声声唤着他，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今夜的赤瑞宫，天空漆黑一片，月亮只能从云朵的缝隙里强挤出几丝孱弱的亮光。许久，姬云楚才抬起头望向殿门口站着的人，整个人如这天空一样暗沉。

“为什么？”

姬云思没有说话，转身沿着殿前沾满血的红毯，一步一个沾血的脚印走向王座。边上的烛台把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在王座前坐下，用手摩挲着扶手上的金凤凰，指尖的鲜血把凤凰的头也染红了。

姬云思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用一种阴森的语气说道，“云楚，我不会杀你。明日的封冠典礼照旧，还请云楚堂妹能带着苍狼军为南境守卫境关，以防一些人起了异心，要来伤害我境子民。”

一出赤瑞宫，一个比姬云楚还小的少年立马迎了上去，一脸担忧：“将军，太子呢。”

姬云楚觉得晚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方才数位士兵一同上前强行把姬云楚和姬云暮的尸体分开，架着姬云楚把她丢出了大门。此时她像一滩随时要倒的烂泥，但她用指甲猛抓了一把脖子让自己保持清醒，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阿游，我们去千芳园。”

阿游不解：“这么晚了，将军赶了三天的路，回去睡一会儿吧。”

姬云楚没有听他的，径直向红墙东面的千芳园走去。

后半夜先是开始下起如丝细雨，后又一发不可收拾地变成暴雨。雨中，姬云楚与阿游两双手在千芳园古梨花树下的的泥地里不停地挖，泥水混着梨花瓣流入刚刨出的缝隙中，终于挖出一个珍宝箱的一角。

二人抬出箱子揭开盖，里面蜷缩着面色惨白一头冷汗的达瓦梅朵。姬云楚立马俯下身耳朵贴在达瓦梅朵的胸口，还活着。她把达瓦梅朵抱在胸前，用身体暖着她，擦去她额前分不清是汗还是雨的水滴，轻声说：“还好，我没把你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