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阴·收徒(1 / 2)
贾府如今只有贾老爷与贾老妇人住在空荡荡的院落,因为儿媳难产而死,夫妇俩极为疼爱小孩,见宋宋受伤连忙遣丫鬟去请医师。
婆桫村民虽然没能乘龙升天受封神籍但好歹是半神后裔,阴气被雨师妾剔除,剩下那点皮肉伤对半神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一个晚上便能愈合,不出意外明早周涣还能准时接受纠缠服务。
“你似乎对她颇为头疼。”雨师妾见他无可奈何,“为何不愿收她为徒?”
周涣心道难为她看出来了,倚着廊柱眺望青云月色,烦闷道:“学者必求师,从师不可不谨也。我虽然常王婆卖瓜但对自己的斤两非常熟悉,我教不了她东西,更何况——”他顿了顿,浅若琉璃的眼睛扫过她,在心里默默道:——更何况我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谈何收徒。
雨师妾不知道他的心思,良久,发出似笑非笑的轻呵:“周涣,你可曾听我讲过清冷渊的故事?”
“姜疑提及的寒水清冷渊?”他下意识警觉,雪童说寒毒出自那个地方,他后来查了资料,是个寒冷荒芜的极寒深渊,曾是上古古战场,气候极端不可居人,曾有一神居住在那后来却也搬走了,随后便再无记载。
“那是囚禁我的地方。”雨师妾缓缓说道,“我曾说过我任神官是因欠天帝一个人情,此生必定为他谋事偿还,纯阳血被投生,孟惊寒收徒,我被委托照拂你,清冷渊是一切的开始。”
关于清冷渊与雨师妾之间的联系,通过一路来的只言片语收集知道她曾因犯罪而被囚禁于清冷渊千年,最终是鬼族的收留铸就这样一个阴君。
凡人穷极一生不过百年高寿,一千年可以供他们多少轮回,她却在那样的牢狱待了千年。周涣开口道:“你犯了什么罪,以至于关押千年还不够,还要搭上后半生的自由当那个劳什子神官就为了偿还天帝的恩情?”
雨师妾缓慢摇头,每每追忆往事她总是头痛欲裂,周涣懂得规避痛苦,良久试探道:“在清冷渊的日子好过吗?”
怎么可能好过?因为条件艰苦,不啻变得畏寒与失忆,连功力也大不如以前,不值一提,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做神官偿还恩情。但是,正因如此,才能与孟惊寒结识,阴差阳错之下最终被委托护他周全。
竹影摇曳,雨师妾表示无甚可说,道:“今夜说这些我并没有抱任何目的,只是感叹世事造化,在此之前我从不觉得会经历难忘的事,或遇见可托付后背的人,可一路来能经历这些,我很开心。”
很久没这样促膝长谈,而最后一句话又太过直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月如青霜,将五官雕琢得好似玉砌,双目如寒星秋水清浊分明,红痕像一道滚烫的朱砂。微风吹动凤尾竹,许是察觉气氛不对劲,她紧接着也陷入沉默,太静了,静得能听见池塘金鳞吐珠与穿林打叶的细微声响,这样的后果便是听到宋宋痛诉医师包扎得太疼了。
蓦然拉回思绪,周涣笑道:“……很吵对不对?”
雨师妾颔首道:“……若真不愿意收徒,你可以找孟惊寒与云湦求助,他们或许有经验。”
周涣回想道:“写了的,耳朵起茧子的第三天给师父师兄写信希望有什么对策指点,结果师父没回师兄回了一句话。”
——师弟,你小时候狗都嫌,建议做人不要太双重标准,洗洗睡。
这就是师兄回信的内容。
师兄弟俩一贯爱互损牙眼,见怪不怪,倒是这话勾起几丝回忆,俗话说七八岁的孩子狗都嫌,送上山时他好巧不巧正是七八岁,那段时日师父手里总少不了两本书:《心平气和》《暴力不可取》,著者是大晁闻名遐迩的桃李先生。
那段时日雨师妾总是频繁造访孟惊寒,其一目的便是看他将便宜徒弟养得如何。二人正在品茗,上好的空山青岚,上好的锦绣彤云,上好的碧螺春,孟惊寒的书还没翻两页,远处传来云湦的声音:“孟师叔!涣师弟又把抱一壳上的绿毛拔啦——”
抱一是孟惊寒从小豢养的绿毛龟,因为师祖剑农诓他说养好了可以送终,师父极为宝贝,从小用最好的绿豆饼喂食,用最干净的秋水池豢养,周涣多少个体罚日月是在抱一的陪伴下度过的。
他小声辩解:“我已经粘回去了,云湦你个告状鬼——”蓦然大声:“师父你不要听七师兄瞎说,我才没有!”
咔,上好的紫檀木拂尘柄便断了,孟惊寒望向雨师妾,却是用严肃无比的语气认真探讨:“他这个年纪,打不打得?”
当年顽劣胡闹的孩童已经下山游历,可以独当一面了。
此事揭过一页,周涣问她可有发现城中古怪事物。
大晁并无宵禁,抵达古阴时临近傍晚,夜市的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并不算少,不知道怎么总觉得城中人看待他们的目光有些异样。而且据管家交代,古阴城近来多女子特别是有孕妇难产而死。
“古阴城不过一临水小城,且不说一个小城镇孕妇不多,更何况频繁难产下葬,有些巧合。”
雨师妾点头,归如眉择选此地正是因为阴气浓盛利于吸取,加上路上的鬼抬棺,她逃不了干系,只是若要杀她须趁疗伤阶段,但周涣目前尚不能熟练运转纯阳血,归如眉作为妖族女将又岂是那么容易制服的,不如从繁弱弓上下手。
这次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半笑着试探地问道:“你三番五次提那丫头,真这么想让我收她为徒啊,能不能说说理由?”
“她性子活泼单纯,颇为讨喜,收作徒弟也不错。”雨师妾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