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罪(1 / 2)
数不清的黑色稠液被季音吸进了金漏斗,在他掌心渐渐凝结成一块漆黑的石墨,等到最后一滴乌黑的雨滴消失,天上的浓云终于缓缓散开,露出了深蓝的天空。
这一阵青红金黑的交错,百里闲一直困在圆界中,倒是没发现天已经这样晚了。西边天空将要落下晚霞,再有半个时辰便会飞出一弯凸月。季音长袍下摆划过半圆的弧度,似一道虹飘落在春秋堂律所大顶,黄鹿放开界圈,百里闲第一时间就往季音方向冲去。
“仙君!”因为这一场突兀战斗的胜利,他心里十分悸动,大喊着扑向季音,欢快地像一只归巢的小鸟。
黄鹿、卓秋谷和各峰主随后就到,各自与季音稍一见礼,便开始搜寻春秋堂门人,也要收拾眼下这一团残局。
季音碾着指尖那一小颗乌黑的石子,表情并不好看,百里闲问他,“仙君,这是什么?有危险么?”
石子在纤长的五指间打个转,再被推回掌心,还没等百里闲问完就化进手心里去了。季音转手指一指满地的尸骨,“这是死气,由这一地的尸骸所成,便是今天这咒文要做的事情。”说罢抬眼看向院中,正对上陈白溪木然的脸,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嘱咐百里闲,“把你师兄叫来,我有事交代。”
没一会儿,卓秋谷搀扶着黄鹿就来了季音面前,季音并指,凌空画一张符递给他,“设阵,马上封住方证峰,□□秋堂的人结队,度亡经念过七天再说。”卓秋谷接符领命,这便领着几大峰主赶紧去办。
季音摊开手掌,将刚刚吞噬了死气的掌纹露给黄鹿,上面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百里闲正好奇要问,却听见黄鹿咬牙道,“我做得好事!”
“这还只是开始。”季音垂下眼睫,收紧了五指,“后面,还有更难更险的路,你只要做好你该做得,这并不怨你。”
百里闲正存着满腹的疑问,却被季音拍了拍肩膀,赶紧站直了身子等候差遣,结果他却并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只安排他一句好好修炼便转身回了齐云。害得百里闲连一句,‘仙君我能去齐云找你吗?’都没问出口。
七天的时间很快便过。这一日泰峰宫集齐了各峰峰主,黄鹿和卓秋谷端坐在正厅左右,中央只搁了季音一人。
单央被两名弟子看着五花大绑跪在殿中,旁边站着混身惶恐的欧克凡。
满厅的肃静中,卓秋谷轻咳两声先开了口,“单央,你可知罪?”也没指望单央答话,他又接着问,“方证峰一百一十三具尸骨,还有三十六个弟子的性命,皆由你所夺,激发死气的血文大阵也是你所做,这一百四十九条性命,全是你手上的血债,你便没有话要说么。”
陈白溪怒拍桌面,激起了一片灰尘,“单央,给我回话!”他刚从方证峰的超度法会上过来,衣服都来不及换,身上带着满满的烟尘,衣鬓潦倒,活像一方移动的香炉。
单央灰暗的眼珠转了转,露出眼角像要干涸一样的血丝,他闭上眼睛,眼皮下面两片青影就更显得突出,“我……有罪……”他停了片刻,撕裂的嘴皮流出血来,喉咙上下滚动着,应该是渴急了,这殿上却没人要给他一杯水的意思。
“有罪,我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我有罪,有罪……”
卓秋谷这边又咳了一声,他怀疑再不打断,堂下这家伙能念叨‘我有罪’念到这次审判结束。“除了承认有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才是我们关心的。单央,你到底为何要残害同门,又是如何习得这样鬼厉的咒法?”
“这个啊……”单央抬起眼皮,凉飕飕地在殿上划了一圈,最后还是向陈白溪投了过去,“你问他呀,春秋堂的教诲,弟子怎么敢忘呢?”
“放屁!”陈白溪站起身,从旁边弟子手上抢出一剑指向单央,怒道,“春秋堂何时教过你要残害同门!又何时教过你这样的咒法!还是我陈白溪教过你不成!”老堂主经此一事,像是突然又苍老了几十岁,执剑的手臂延伸至剑尖都在无规律地轻颤。
千木峰主赶紧拦住他,向座首使了使眼色,“诶诶诶,陈老祖您先收住剑,这么多人呢,他蒙蔽的了哪个,别动气啊。”
“你是没亲自教过,我单央何德何能,自然得不到陈老祖的教诲。”他身上都是伤,跪着疼,动起来更疼,只是说几个字,嘴边就又默默流出血来,自然也没手去擦,可他硬是跪得很直,明明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