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冢（2 / 2）

“那时候我们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老羡慕贺锋那孙子能和老师睡一块儿，但他很小的时候就被老师捡回来养着了，所以也就是羡慕，其他也没什么。”

宿阳托着脸颊，另只手拿着杯子，看着里面滋滋的冒白泡，语气没有刚才那么欠揍了，“你别看现在我们都有了不错的身份地位，可说句心里话，我是挺想念过去的日子的。虽然穷，吃的也没现在那么精致，可至少自由啊。”

自由。

说出来很容易，可实现起来却比登天还难。

就像人人都该拥有的公平，那是搭进了两条命才换来的，值得吗？

宿阳朝阿莉斯笑了笑：“你们现在可比我那时候幸福多了，能穿好看的衣服，能吃饱饭，能学知识……”

说到最后，嘴里有点苦涩，宿阳不再说话，直接把杯子里剩余不多的啤酒一口干了。

离开前，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对了，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老师说的吗？我可以帮你跟她说说。”

“不用了。”阿莉斯道：“已经说过了。”

宿阳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小娜这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他笑道：“不是，我不是说那尊英雄像，是我老师的墓，准确来说，是她的衣冠冢。”

阿莉斯懵了一下：“……墓？”

“嗯。”宿阳点头道：“老师的墓在塔特星，当初也没人想起来要给老师立个碑，还是贺锋说的，说想让老师有个家，免得她又犯迷糊，想家了就回赫兰星，那毕竟已经不是我们的赫兰星了。”

所以，就在她的家乡，给她立了墓碑吗？

见阿莉斯一直没说话，宿阳看了眼时间，道：“我来不及了，你有什么事就联系我，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话落，宿阳揉了揉阿莉斯的头发，转身走进飞船，起航离开。

阿莉斯看着飞船逐渐升空，最后如一道光箭般直冲头顶密布的云层，消失不见。

墓……

阿莉斯抓了抓头发往回走。

她竟然还有墓……

一时间，阿莉斯的心情有些微妙。

一边是气贺锋说的那句“我们没关系”，另一边则是想到跟她亲昵的小崽子当初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说要给她立个墓的……

所以，其实早在平定战乱的时候，他就想过胜战之后要拿到塔特星，要在塔特星上给他的老师安个家。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再铁的女人在知道这件事后也挡不住那从心里泛着一个个小泡泡涌上来的酸涩。

就好比当妈的既希望儿子快点长大懂事，又希望儿子永远别长大，就那么懵懵懂懂地待在身边一辈子。

这种复杂的心情，谁能懂啊……

-

阿莉斯回到公寓楼的时候，宿舍长的值班室里正坐着一群小萝卜头，奶声奶气地念着字，每人手里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念完以后，宿舍长推了下眼镜，语气冷漠道：“好，在本子上把这两个字写下来。”

说完，宿舍长注意到外面路过的阿莉斯，把人喊了进来。

“你不在寝室里休息，跑出去干嘛？”宿舍长边说着，边伸手摸了摸阿莉斯的额头。

阿莉斯有一瞬间的僵硬。

“嗯，不发热了，但还是要注意，有问题别自己憋着，下来找我。”宿舍长说话还是冷冷淡淡的，好像就是例行公事似的提醒一句，没有半点关心的成分夹在里面。

阿莉斯笑了笑，“谢了。”

宿舍长：“……”

直到一个个小萝卜头写完字抬起头，用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们的时候，宿舍长才黑着脸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道谢就说‘谢谢’，道歉就说‘对不起’，这样才显得你有诚意。”

这些细节从来就没有人教过阿莉斯。

艾萨克既是把阿莉斯当成女儿来养，也是把她当成小动物来养，能不能活，随缘，看命，从来不会去刻意教她什么。所以直到她长大，很多人说她像艾萨克的另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她的言行举止。

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说没有诚意，阿莉斯有点懵。